作者:暮雀啾啾
“道什么歉?”程凇语气很淡,这话是问裴芹,眼睛却看向岑稚。
护在叶辛楚身前的曾锐先开口:“岑稚把香槟泼在了辛楚身上。”
他们都不看原因只管结果,把错误按在她头上,岑稚忍无可忍地道:“是她擅自拿走了我的东西。”
叶辛楚闻言冷笑:“擅自拿走?不是你自己塞到……”
程凇打断:“拿了什么?”
叶辛楚一愣。
程凇:“还给她。”
叶辛楚顿了顿:“……怎么?你是要站在她那边吗?”
程凇不耐地重复:“还给她。”
众人没想到程凇会帮岑稚,一时间都很惊讶,裴芹也皱着眉不说话。
见他护着别人,叶辛楚咬着牙把信封扔到地上:“谁稀罕要你的情书!”
听见情书二字,程凇视线转向岑稚。岑稚现在顾不得他,看着叶辛楚施舍般的动作,站在原地没有动。
“捡起来。”
曾锐:“岑稚,你见好就收!”
裴芹沉默半天,也像是忍到了极点,正要开口结束这场闹剧。
程凇弯腰将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指尖抚掉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递给岑稚,动作温柔,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
“这件事到此为止。”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岑稚身上,“别闹得太难看。”
岑稚对视上他玻璃珠似的琥珀色瞳仁,里面不装任何情绪,疏离冷淡。
哪里好像有什么四分五裂地碎掉了。
负面情绪如同迅速涨潮的海水将她淹没至顶,岑稚眼眶瞬间就红了。
“……好。”
岑稚艰涩地开口,“是我的错。”
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眨掉眼里一层水雾,朝向叶辛楚,纤瘦背脊挺得笔直,“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没有去接那封情书。
转身离开。
–
玉兰郊酒庄和黎安一样,落在半山上,沿着梧桐大道折返全是下坡。
路灯交错着从梧桐枝丫间细碎地洒落在地面上,生日宴将将开始,该来的人已经到场,宽阔道路上寂寥无人,只能听见风吹两侧树叶的窸窣响动。
岑稚一个人顺着路往回走,心情无比平静,平静到什么都没有想。
路灯将她影子拖得瘦长。
没走出多远,第三次崴到脚,岑稚弯腰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赤脚踩在地面上继续往前。
路面被清扫得很干净,但有细碎石子硌着脚心,不一会儿磨得发红。
岑稚停下来歇了片刻。
低垂的视野忽然被橙黄光线照亮,岑稚眯起眼,伸手挡在脸侧。
一辆跑车在她跟前停下,卷起微微发烫的风,荡开她散落的裙摆。
岑稚放下手,抬头。
是那辆拽的要死的哑光黑柯尼塞格。
主驾上的人比车更眼熟。
谢逢周单手松散地挂在方向盘上,另侧手肘搭上半降的车窗,将她上下扫视一圈,有些玩味地道:“您这什么打扮?迪士尼在逃公主?”
岑稚没心思跟他贫,看他一眼,安静地径直向前走。
走了段路,她发现谢逢周的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如此同行两分钟,岑稚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转头瞪他。
被瞪的人笑起来:“怎么了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往下降,带着他惯常的懒散声线,像在哄人玩儿。
岑稚抬手指向他,又反过来指向自己,然后用拇指在颈前横着划一下。
她很严肃。
谢逢周配合地敛了笑:“那么凶。”
岑稚没搭理他,独自走开。
谢逢周果然没再跟上来。
岑稚走了会儿,回头。
身后再次空无一人。
脚底板被粗糙路面硌得酸疼发烫,岑稚拢起蓬松裙摆不顾形象地在路边坐下,将手里拎着的高跟鞋放到一旁,低头揉了揉酸麻的脚踝。
她没有带手机,也没有钱。
今晚走不到山下,就只能睡马路。
……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跟只没人要的丧家犬一样。
岑稚觉得有点好笑。
扯扯嘴角,笑不出来,于是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一动不动盯着路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传来声车笛。
紧接着是车门‘砰’的关闭声。
岑稚抬起眼,有些意外。
去而复返的人走过来,手里拎着个袋子,单膝屈起在她跟前蹲下。
从袋里拿出一双拖鞋。
粉色的。
还挂着吊牌。
谢逢周把拖鞋放到地上,又将袋子里剩余的云南白药创可贴倒出来。
“本来想给你买HelloKitty猫猫头来着。”谢逢周低着头把创可贴撕开,“没找到卖的,你凑合用吧。”
他说着,伸手。
岑稚下意识想要往回缩一下脚。
被人松松地固住脚踝。
男人掌心温热,指腹按在她踝骨上,轻轻地揉了揉,而后把她的脚抬起,将揭开的创可贴贴上脚底擦伤处。
岑稚两手拢着裙摆环住膝盖,一时间忘了动作,怔怔地看着他。
谢逢周帮她处理好伤,再拆下吊牌,把拖鞋穿在她脚上。
摆在旁边的高跟鞋收进袋子里。
收拾好一切,他拎着袋子站起来,另只手抄进西裤口袋。
居高临下地垂眼瞧她。
语气很散漫。
“诶。”
他说,“要不和我私奔吧,公主。”
–
岑稚知道青城半山有个超跑俱乐部,原本好像是废弃工厂,后来有人买下来,改成寻欢作乐的销金窝。
但她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过来。
她站在谢逢周那辆超跑旁边,扬起脑袋往上望,巍峨耸立的山峰直冲云霄,入夜后视野看不清晰,顶端模糊成黛色,柏油公路伏着它盘绕开阔。
比赛场地外,远远扎堆聚着群人,躁动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环扫。
岑稚身上还是宴会里那条雾紫色渐变纱抹胸长裙,颈侧系有纱质蝴蝶绑带,衬得肩颈线条纤弱漂亮。
腰部往下三层欧根纱拼接,层层叠叠的裙摆缀着细碎钻石,鱼尾似的铺开,在灯光下亮闪闪,落满星河。
浓密长发也梳成蓬松漂亮的法式少女编发,落下几缕绒绒卷曲的碎发,修饰着巴掌大的瘦圆小脸。
发间扣着精致发饰,整个人就像被人从安徒生童话里拐骗来的公主。
之所以说拐骗。
是因为她看起来乖巧又干净,与这里疯狂炙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有谁认出她是游轮派对那晚,国王游戏和谢逢周接吻的姑娘,手肘撞撞旁边:“有生之年幸见谢少爷从良啊。”
那人啧一声:“别说他,老子要能泡到这么可爱的妹妹也立马金盆洗手!”
赛道上错落着停了几辆跑车,有人倚着车门抽烟,毫不避讳地打量她。
眼里满是兴味。
岑稚无动于衷地转过脸,谢逢周和他朋友说完什么,拎着个头盔过来。
她以为他要戴,结果他走近后,直接抬手把头盔套到她脑袋上。
“你怎么不戴啊?”
谢逢周指尖给她按上暗格里的卡扣,才道:“我又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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