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顷
好像命运轮回,让他们兜兜转转,在此刻角色调换,她变得勇敢变得一往直前,他反而瞻前顾后,不停退缩。
此生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这一刻,喻婵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坚定,她说:“我在山顶看到了一些东西,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她听见他的呼吸猝然变得很重,像一团浓雾,氤氲在她心头。
指尖也泛起了胭红色。
她猜得没错,他确实对这里很在意。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她听不真切,而后就是他漫不经心的声音,语气随意:“嗯,然后呢?”
毫不在意的调调,几乎涌出手机屏幕。
熟悉感猝然跃上心头。
五年前的那个迷蒙的夜晚。
他也是用这样的语调,云淡风轻地将她好不容易捧出来的真心,付之一炬。
喻婵凝着远处的山巅怔怔地出神:“我可能要出国读博,”她补充,“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恭喜。”
他坦然道。
喻婵仍然平静:“所以,这算是你最想对我说的话吗?”
程堰呼吸一滞,脑子里全部都是她挥之不去的笑容。他见过她站在高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天地。
半束月光顺着窗缝淌在了他面前。
他伸出掌心接住了那片洁白,指节再怎么紧握,再摊开手掌的时候,仍旧是一场空。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为她着想,希望她好,希望她永远闪耀。
对她的爱把他变成了凡夫俗子,再怎么妄图抓住月亮,终究只是痴心妄想。
他苦笑着吐出祝福的话:“祝你在那边一切顺利。”
凝神屏息地等了很久很久,只等到了这样一句。喻婵忽然累了,他打定主意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这一点她早该知道的。
可偏偏她想要勉强,以为自己是那个例外。
怎么会呢?
她从来都运气极差,和幸运有关的事,怎么可能落到她头上。
“见一面吧,最后一面了。”
她垂下纤长的眼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我在山顶等你。”
挂断电话之后,她卸掉了最后一丝力气。
无力地靠在古树上,任由射灯刺目的光侵占了她所有的视线。
眼睛被照得发酸。
止不住的委屈在心头反复蔓延。
她关掉了手机,不给程堰任何拒绝的机会。
就这么孤注一掷地等在这里。
时光如梭,岁月却成了轮回。
当年她一如此刻,同样的濒临离别,同样的约定,同样明知结果,却偏要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地等待。
她像条搁浅的鲸鱼,被巨大化的钟表指针悬在头顶,时间一到,就要被落下的指针判处死刑。
远处的山巅之上,一片灯火亮了又灭。
冲动之所以会产生空虚,大概就是因为,人们既想不承担冲动带来的后果,又不想忍受放弃结出的遗憾。
于是两头都想要,两头痛苦。
水果表皮腐烂就不能再吃了,刮奖看到“谢”字就该停止了。
等一个人同样。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再怎么抱有期待,再怎么祈求神明,还是不会改变。
她必须接受现实了。
毕竟长了五岁,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抱着丁点儿可怜的希望,绝望而无助地继续自己那点儿可笑的坚持。
最后感动的,只有自己。
喻婵黯然神伤地从树上收回视线。
艰难地迈着步子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手里的钥匙忽然滑落。
她下意识顿下去捡。
眼眶里的泪,猝不及防地砸在地上。
明晰的视野被氤氲成了模糊一片。
她的指尖触碰着金属钥匙的冰冷,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熟悉的香味丝丝缕缕,带来了个温柔磁性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心脏狂跳。
难以抑制,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
梁齐,今日最佳爱情保安
注:天干地支是我编的,和现实不符。
少时心性岁月长——化用自陈粒《历历万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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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至少,他曾经吻过那片缱绻的月亮。◎
程堰蹲在她面前,用食指骨节,接住了掉落的眼泪。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顶,语调轻绻:“怎么哭了?”
所有的悲伤仿佛在那一瞬间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她想控诉,想质问,心里明明憋着一堆想说的话。可是此刻真的见到程堰,却只剩下本能地哭泣。
程堰拉着她站起来,帮她拍干净身上沾着的杂草,牵着她向车边走。
山顶的风很大,喻婵最怕冷,手指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
程堰看得心疼,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脱下外套,将喻婵整个裹了进去。他细心轻柔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将她的手捂在怀里取暖。
他越温柔,喻婵就越委屈。
不是说不喜欢她,对她没兴趣了吗?
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他不经她的同意,就这么肆意闯进她的生活,随随便便地留下痕迹,又竭力把她推开。
这一切,他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凭什么啊……
喻婵一开始只是沉默着落泪。
到后来,抑制不住地耸动着身子窝在座椅上抽泣。
她眼眶涨红,瓷白的脸晕开大片的胭脂粉,嘴唇被牙齿咬出痕迹,委屈得下一秒几乎要噎过去。
“以前,林安总爱说我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是个胆小鬼。”
“你不是……”
程堰没办法看她这么伤心,她痛苦,他也就跟着痛苦。
“我是!”
“我就是胆小鬼,重逢之后,你每靠近我一步,我都怕得心痛,我怕你只是我做得一场梦。梦醒了,我就什么也抓不住了。你说你喜欢我,你都不知道我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试着相信。然后你就说,没兴趣了。程堰,你告诉我.…..…”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张着嘴巴呼吸,很久才说出后半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大颗大颗的泪肆意滚落,沾湿了她颈侧零落的碎发。
程堰听着她的控诉,心被歉疚和自责占满,酸涩胀痛,无所适从。想帮她拭去泪水的手悬在半空中,挣扎着不知是进是退。
她的担忧她的顾虑,以及她此刻显露给他的恐惧,他从来都不知道。
以为,她真的已经向前走了。
所以才会反复推开他的手。
原来她也和他一样,日复一日地饱受过去那些曾经的折磨。
他以为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他终究还是做得不够好。
“之前,你在公司楼下等我下班,朝我走过来的某个瞬间里,我真的有种美梦成真的幻觉。”
那段时间,她就像是一个恐高的人,被放到了一座独木桥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掉下去,就会立刻粉身碎骨。
她被困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
而桥的开关,就在程堰手里。
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命脉。
那段时间,她连做梦,都能看到程堰满脸讥笑地望着她,语调随意:“我说着玩的而已,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惊醒之后,连被子里,都是晕湿的冷汗。
可她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