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单亲妈妈 第54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现代言情

第55章 11月最后一天加更一章!

  这是个很没有自信, 甚至是自卑的小姑娘,只是不知道她是被校园暴力磨没了自信,还是因着没有自信才被人欺负。颜如许在大脑中调取关于颜如玉为数不多的记忆, 发现这个小姑娘在她的记忆中要么是低头,要么是偷眼看她,即便是眼神对视也马上移开。

  那也就是说这个小姑娘一直都是自卑的, 她为什么会不自卑呢?父亲身居高位, 从小长这么大好吃好喝好住房, 家里头还有保姆伺候着, 她大概从小到大连自己的袜子都没洗过,物质条件这么丰富了,还有什么是造成她自卑的原因呢?

  其实这个答案颜如许早就猜测过。父母有缺陷和不足也是小孩子产生自卑的原因。

  颜家并不是一个正常家庭, 颜良深不管是对王招娣还是对康如玉都关心不足, 他本来工作就繁忙,又分出大半的心神在大女儿和外孙身上,能分给小女儿的精力本就不多。再加上他觉得小女儿锦衣玉食的, 又有亲生父母在身边,过的都是好生活,根本就不需要他特殊关注, 所以颜如玉在他这个父亲这里, 其实存在感很低。

  王招娣就更不用说了, 在市委家属院这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 王招娣的所作所为、言谈举止无疑是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更突然出了她的粗鄙、无知。像是白天鹅群中突然闯入了一个呛毛秃尾的野鸭子,那么醒目的丑陋。

  颜良深从不带王招娣出席任何或公或私的场合, 甚至给她配一个黄姐这样的住家保姆来随时约束甚至是管束着她的行为。

  作为王招娣的亲生女儿, 颜如玉在某些方面遗传了王招娣, 也深受她的影响,但她也是颜良深的地方,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接触人群以及所受教育都不一样,使得她和王招娣有本质性的不同。

  她不认同王招娣的某些作为,甚至感到羞耻。但王招娣是她的亲生母亲,谁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王招娣当了十来年的高官夫人都没有改变,现在这么大年纪了就不可能有所改变了,颜如许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跟颜如玉多做探讨,毕竟那是颜如玉的亲生母亲。

  眼看着颜如玉因着自己一句肯定就恢复了些活力,颜如许心里头有些感动,又有些沉甸甸的,但同时也对今天任务能够成功平添了许多信心。

  颜如许朝着颜如玉笑了笑,见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乱,颜如许把被子往后推了推,又往床里头坐了坐,说:“你要不要也坐下来?”

  颜如玉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在床头挨着枕头的位置坐下,显得有些拘束。

  颜如许假装不经意地问:“哦,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憋在房间里呢?”

  许是刚刚颜如许的夸奖打开了颜如玉的心房,她犹豫了一会儿就小声的回答:“我不想去上学。”

  颜如许:“为什么不想上学?”

  颜如许不再抠衣角的下摆,开始抠弄褪成黄绿色的床单,她没有说话。

  颜如许接着说:“听说你想跟我似的,将来考国内最好的大学,也当个大学生?”

  颜如玉有些心思被拆穿的羞窘,但也有莫名其妙的兴奋,她没敢抬头,轻轻地点点头。

  颜如许:“你们现在学习环境更好了,但竞争也更大了,如果想要考最好的大学,可得从小学开始就要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中学,享受最好的教育条件,考上好大学的几率才会更大。所以,你才上小学就不想上学,有了厌学的情绪是考不上理想学校的。”

  颜如玉手指头几乎要把薄薄的床单抠出个窟窿来。

  颜如许继续说:“如玉,我上小学的时候可是风雨无阻,一天课都没有落下的。你如果继续这样不去上学,几天就落下一大截功课,恐怕连小学毕业证都拿不到,你说要以我为榜样,也得有实际的行动才行,不能光嘴上说,还必须得付诸行动,并且持之以恒。”

  颜如玉连忙着急着想要替自己辩解,唯恐被颜如许误会自己是个只会说嘴,没有恒心的人,又觉被误会很是委屈,急得眼圈都有些泛红了,但言语又太匮乏,“……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学习的。”

  颜如许:“那为什么不想去学校呢?”

  颜如玉:“因为……因为……”

  颜如许紧追不舍:“因为什么?”

  颜如玉捧住脸,语带哭腔,“因为同学们都笑话我,他们瞧不起我?”

  “他们笑话你什么?”

  颜如许往颜如玉身边挪了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摸。

  “跟我说,我有能力帮助你。你要是不解决现在的问题,你的理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你愿意吗,愿意因为几个笑话你的人,而舍弃了自己的理想吗?”

  颜如玉哭了,情绪并没有显得有多激烈,而是垂着头小声的抽泣。

  抽泣几声,她像是闭气了许久的人似的,使劲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袖子擦擦眼泪,说:“我不愿意,我想考大学!他们,他们全都取笑我妈妈,取笑我……”

  这些年来,王招娣去颜如玉学校的次数极少,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怕自己露怯,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只是改正不了罢了,她虽然去的次数少,但也不是没有去过。

  有一回,颜如玉的语文课本落在家里了,黄姐去买菜了,家里头没有其他人,王招娣就着急麻慌的自己去送。时逢课间,教室门口,正好目睹了后桌一个矮小的男孩正在用铅笔头不停的扎前座颜如玉的后背,那小矮个男孩贱兮兮又挑衅的表情,还有颜如玉左躲右躲的隐忍深深刺痛了王招娣这个母亲的心,她没想到,自家小女儿在学校里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王招娣的血冲上脑,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淹没了她原本就不多的理智。

  “个□□崽子,敢欺负我闺女!”

  王招娣嘴里头层出不穷地往外吐着脏话,披头散发、叉腰岔腿,气势汹汹,张牙舞爪,震惊了全班同学,幸好下堂课的老师提前过来,半路上将王招娣死死抱住,又让学生去叫了保安,将王招娣给架了出去。

  王招娣在办公室里撒泼打滚,学校威胁着要王招娣送到派出所去,她这才怕了,连忙说自己丈夫是大官,要是敢抓她就让自己的丈夫修理他们云云,却不敢真的说出颜良深的名字和职位。后来见学校要动真格的了,王招娣才有些怕了,打了电话到家里,让黄姐过来。

  黄姐匆忙赶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央求保证,好说歹说,才让学校松口,将黄姐和王招娣教育了一番,让二人离开。

  这件事情的后果全让颜如玉承担了。全班同学全都见识到了颜如玉母亲的粗陋、可怕,王招娣在同学们的眼中成了一个笑柄,他们学着王招娣的腔调,学她的动作,然后全班一起哄堂大笑。

  没有哪一个人能容忍别人侮辱自己的母亲,哪怕她真的粗鄙不堪,一开始有人在她面前嘲笑妈妈时,她愤怒地和别人去争辩争论,可是她声音淹没在大家的说笑声里,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理会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船,被涛涛的海水包围着,马上就要将她淹没,她窒息、无助又绝望。

  那天,班里的一个男生又在大声的嘲笑王招娣,颜如玉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和那个男孩厮打起来。

  就是那次,老师叫了家长,王招娣和颜良深夫妻一起去了学校。但是不管老师怎么问,颜如玉也不肯说出打架原,而那个男孩子自知理亏,只强调自己被打,也不肯说被打的原因,待回家之后,颜良深和颜如玉深谈了一次,她也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从那天之后,班里同学对待颜如玉的态度更加恶劣,开始排挤她,远离她,原本还跟颜如玉下课一起上厕所的两个小姑娘也不跟她说话了。她的神经越来越敏感,身边人叽叽喳喳地好似都是在说她和她妈妈的坏话,同学们包括台上老师们看她的眼神也都似在嘲讽,她没有办法再专心听讲,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再也不来。

  回到家里,家里也没能成为她的避风港,颜良深不在家,王招娣喋喋不休,一会儿要她向颜如许学习,一会儿又要她学着长心眼,提防着颜如许,省得老爷子把好东西都给了她。原本王招娣一直是这样分裂的,她都习惯了,近日却愈加难以忍受。

  她就好似天地一沙鸥,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能让自己心稍稍放松的地方。

  而王招娣发现颜如玉竟然没有去学校,而是赖在家里时,还跟她说以后都不去上学了时,立即大发雷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大骂颜如玉。对待自己的女儿,王招娣自然是不会说什么污言秽语的,但她自来不讲究说话的方式方法,她的话又大大的刺伤了颜如玉那本就脆弱得如同玻璃一般都心,她愈加自闭,拒绝和家里的人交流。

  当然,这些颜如许是不知道,她没有继续追问颜如玉的同学们为什么会背后嘲笑王招娣,这样对一个女儿来说,就像是揭伤疤一般的令人难受。

  她也终于理解颜如玉为什么不肯跟父母说她不肯去上学的原因,确实难以开口。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遭遇到几乎全班同学的排挤,可想而知她遭受着怎么样的煎熬。

  颜如许更感受到她的孤独、恐惧还有好似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孤寂感,像是离群索居的一只孤雁,哆哆嗦嗦的在喊着“救救我”。

  颜如许又离着颜如玉近了些,手掌从肩膀滑到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手掌的热度透过粗糙的衣衫传入到颜如玉的皮肤上,颜如玉一抖,但很快,浑身肌肉都松懈下来。

  颜如许:“如玉,我能理解你此时的难过,你还这么小,就承受了这些事情,是家长的失职也是老师的失职。他们对你的关心不够,或者说,是关心的方式方法不对。”

  “我能看得出,你的爸爸、妈妈都非常的疼爱。只是每个人的性格、脾气不同,所以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些人含蓄内敛,有些人就喜欢用大喊大叫来掩饰内心的情感。”

  “你的父亲母亲都是从饥荒年代中走过来的,尤其是你的母亲,以前一直生活在偏远的山村,那里条件的艰苦程度是你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所不能想象的。古人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为了赚口吃的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又怎么还能苛求他们的讲究什么礼仪礼貌呢?在他们的心目中,能让孩子吃饱穿暖,将来有一份好前途就是对孩子最好的了。”

  颜如许语速很慢,见颜如玉听得很认真,她便停下来,静静等着颜如玉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颜如玉才抬起头来,扯起松垮的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说:“我妈妈就是希望我将来上大学,自己赚工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后吃喝不愁、受人尊重。”

  颜如许:“这就是她能够想象出来的,能够给你的最好生活,这就是她疼爱你的方式。”

  颜如玉缓缓的点点头。

  颜如许接着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我今天过来是父亲请求我来的。他非常的担心你,可是你一直拒绝和他交谈,他不知道你是怎么了,非常担心,但又无计可施,所以请我过来,希望我能够帮得上忙。你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他很少请求我做些什么,这些破例,都是因为你。”

  “这是他疼爱你的方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肯为了你去做任何事。”

  颜如许猛然抬头,眼里有不可置信的光彩。

  “所以,你并不孤独,你的父亲母亲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为你保驾护航。也许他们的方法并不能被你理解或者接受,但并不能否认他们的心意。”

  “说实话,我接受父亲的请求过来找你时,心里是忐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让你打开心防,毕竟我和你的接触并不算多,感情也不算深厚。”颜如许将颜如玉散落下来的头发塞到耳后,说:“现在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感谢你这么信任我。”

  颜如玉脸红了,只觉得被颜如许碰触过的地方痒痒的烫烫的,很舒服。

  “大姐,不用谢我,我……”

  颜如许笑了下,说:“不过,如玉,我也要批评你。你在学校里出了那么多的事儿,怎么不跟家长说呢?你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并没有独立承担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个时候必须要寻求家长的帮助。父亲他虽然工作很忙,但我相信,只要你有事找他,他一定会抽出时间来,听你倾诉的。而且,他有足够的能力妥善帮你解决问题。有时候,在孩子眼中天大的问题,在成年人眼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而已。”

  颜如玉垂下头去,小声的说:“是我错了,我不想,不想……”

  颜如许按了下颜如玉的肩膀,没有让她说下去,颜如玉的心思,她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清,颜如许隐隐能够明白一些。

  “以后要记住,小孩子出了事情就要寻求大人的帮助--寻求有能力解决问题人的帮助,明白吗?”

  颜如玉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颜如许,“嗯。”

  颜如许又拍了下她的肩膀,帮她拉了下衣领后,说:“我先出去,你梳洗换换衣服就下来吃点东西。你看你跟抽了水的小白菜似的,都不漂亮了,赶紧下去补充点水分养料,养得漂漂亮亮的。”

  颜如玉:“那个,我本来就不好看。”

  颜如许:“谁说的?你只是还没有长开而已,我十来岁的时候也不好看,再大一些,五官长开了就好看了。”

  颜如玉有些不敢相信地仰头看颜如许漂亮的脸庞,眼中透露出羡慕,又有些向往。

  颜如许站起来往门外走:“收拾好了就下来,黄姐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颜如许走到一楼楼口,王招娣正在楼梯口站着往上张望,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好似要随时上楼的样子,看见颜如许下楼,立刻焦急的追问:“小玉怎么样了?”

  颜如许:“她一会儿就会下来。”

  王招娣惊喜不已,追问着:“真的啊,你跟她怎么说的啊,她肯去上学了吗?”

  颜如许从她身边经过,王招娣想要抓她的衣服却又没敢,手就悬在半空中。

  颜如许站住,说:“一会儿让我爸跟你说吧。”

  她可以劝说着颜如玉理解她的母亲,但不代表着她就认可王招娣这个人。颜如玉现在的情况,王招娣脱不开干系。跟明理的人能够说得通道理,但王招娣这样的人,没必要多费唇舌,还是让她的丈夫去操心吧。

  颜如许直接去了颜良深的书房,康从新和颜良深面对面坐着喝茶,在聊机械集团的工作,康康在写字台上爬坐着玩象棋,拿起一个绿色的兵“啪”的拍在一个红色的帅上。

  “我赢了!爸爸,我赢了!”

  康从新一只胳膊拦在写字台的边沿上,防止孩子掉下去。

  “哦,你赢了,那谁输了?”

  康康:“大灰狼输了!”

  颜如许敲门直接进来,康康一下子就看见了妈妈,又跟妈妈显呗他和大灰狼下棋赢了。

  颜如许笑着敷衍着夸奖了他几句。

  康从新抱起康康,说了句:“你们聊”,便带着康康先出去了。

  颜如许将刚刚和颜如玉的谈话过程一五一十的跟颜良深复述了一遍。

  颜良深听完之后支头沉默,而后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叹息着说:“一步错,步步错!都是我的错!”

  颜如许说:“我这次和她谈话,暂时起了一点效果,但是,她的问题,不是一次谈话就能够解决的,我怀疑,她有抑郁症的征兆。”

  颜如许给颜良深介绍了抑郁症后接着说:“我这次的谈话能够起到效果,有一定的偶然性。”

  这偶然性就是王招娣持续地给颜如玉灌输的向颜如许学习的理念,让颜如许一定程度上成了颜如玉的偶像,但又因着王招娣时不时对颜如许的诋毁,让颜如玉对颜如许产生了愧疚之情。还有就是颜如许虽然不生活在这个家庭,却在这个家庭中拥有超然的地位,这种超然又让颜如玉有些畏惧她。

  总结起来就是颜如玉对颜如许又崇拜、又尊敬又有些害怕,还有些忌惮愧疚,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让颜如玉不得不给颜如许一个面子,所以,天天生活在一起的王招娣和颜良深没有敲开颜如玉的房门,第一次来敲门的颜如许却敲开了。

  但这个面子可不是次次都好用的,所以颜如许才和颜良深说有一定的偶然性。

  颜良深揉着自己的头,没有说话。

  颜如许继续说:“她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心智还不成熟,不具备自己消化负面情绪的能力。这次事件给她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弭掉的,还有可能会有后遗症。也有可能再次复发,如果再次复发,那么情况可能会比这次还要严重。所以,身边的人尤其是父母,要随时关注她的情绪变化,要给她更多的关心。”

  “学校的问题好解决,给她转学,换个环境就好了,你家里的问题,还是要想办法改善。她现在对外界情绪的感知很敏感,甚至有可能会误解或者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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