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葵
他放心?不下,一大早自己驱车赶来,就看见?这么一幅画面——
这是?难得放晴的一天,阳光经由层层叠叠的枝干泄下,弥漫在肃杀的冬日,微晃的光晕像一盏落日的灯,斑驳着照亮情人的眼睛。
空气?里有松香混合的味道,而后是?委婉醇厚的大提琴音。
靳宴舟坐在花园凉亭中,他穿一件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领口松松垮垮露出清瘦锁骨,随性又不羁。
他面色尚有一丝苍白,唇角却淡淡含笑,随着琴弦拉动,他身体随节奏律动,目光却落向身前少女。
钟意盘腿坐他面前,低沉婉转的大提琴音色,她做他唯一的听众。
这是?他们爱意最分明的时刻,有情人的眼神交汇,在空气?中自然汇聚成一首浪漫缱绻的乐曲。
钟意情不自禁为?他沉醉。
靳宴舟掀眸朝她望过去,懒怠肆意的一眼,他忽地勾唇一笑,腔调正宗的伦敦腔,勾人喊她一声“baby” 。
钟意彻底沉沦。
她凑到他身侧和他亲吻,他身上是?很致命的冷感气?质,敛眸俯身接吻时,又无端显得很欲。
靳宴舟喉结滚了?下,他咬了?下唇,低低笑了?声,和手下的琴音一样,温柔而危险地贴近她的唇。
琴音激荡,他的攻势往前,身前少女猛地一颤,下意识要抽离,又被他低笑着摁在腰前。
程绪宁把带来的药扔在鞋柜上。
顺道发消息让赶过来的家庭医生不用过来。
他面无表情转身,等?到后面大约一曲结束,靳宴舟走过来唤了?他一声。
程绪宁把今天要批复的报告呈递过去,他的目光轻轻瞥向放置在一边的大提琴,他在心?里盘算靳宴舟到底要有多少年没?有把这把琴搬出来了?,没?想到今天会为?了?哄人开心?拿出来。
他神思飘到一段很远的过去,靳宴舟在此时又喊了?他一声。
靳宴舟快速把要签的文书签完,连同钢笔一道塞进他怀里,然后摆摆手,他很少有这样恣意妄为?的时候。
“今天我不去上班。”
“劳你替我准备些祭品。”靳宴舟沉声吩咐,一字一句说,“我要带她去见?我母亲。”
程绪宁此刻心?里已经不能?用惊诧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要将情绪比作一场大海,他此刻心?里已经刮起了?惊涛骇浪。
他禁不住问:“您要去北边”
靳宴舟嗯了?一声:“开车去,一来一回一天差不多。”
说完他朝钟意招招手,她笑容温柔,做事?也很妥帖,知道他们由公事?要谈,从来不上前叨扰。
靳宴舟低头看向钟意,他语气?是?习惯的散漫,摩挲着她指节说,“带你去见?个人好不好?”
—
车子行驶到北边的一块墓地。
有一段路需要步行,穿过数不尽的长?阶,一步步跃上去。
钟意今天出门?穿的是?一双羊皮小靴,带点根,她低下来揉了?下脚腕,没?当作什么事?继续往上走。
靳宴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双白色运动鞋,修长?如玉的手指扣住她脚腕。
钟意下意识瑟缩一下,觉得他这样的人,不该低头。
靳宴舟低低笑了?一声,他从容脱下她的鞋,像第一次送她高?跟鞋一样,这次又为?她穿上运动鞋。
他挽住她整个人,迈下的步子又沉又稳。
看不到尽头的长?阶,就好像他们的未来。
钟意紧握住他手心?,沉下心?和他并肩往前走。
墓地附近有一个寺庙,山林幽闭,耳畔远远可?听钟声清越。
钟意忽然停住脚步,她问,“那儿是?什么寺庙?”
靳宴舟说:“梵山寺。”
“那下次有机会去拜拜吧。”
靳宴舟脚步顿了?一下,他远远望去一眼,这一眼饱含太多,到最后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从不信神佛。”
钟意跟着他慢慢往上走,她很少走这么长?一段的山路,但今天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她站在山腰往下看的时候就觉得视野很开阔,人间烟火汇聚成小点,她渴望在这儿拥有自己的一份烟火色。
章静毓的墓在临靠大门?的地方,从墓园进去才走三两步,就能?看见?深灰色的墓碑。
碑是?靳宴舟亲自立的,他俯身,手指压过每一处刻痕,好像在把封存的回忆打开。
钟意沉默着把祭品摆好。
“她很喜欢热闹,所以留在这儿,闲来坐听人间三两事?。”
山上的温度要比山下略低,肆虐的寒风里,靳宴舟长?身挺立。
他的眼眸笼上一层云雾似的温柔,隔着轻薄连绵的远山朝她望过来,一霎那真情显现?。
“意意。”
靳宴舟看向她:“我带你来见?她,你能?明白我心?意吗?”
钟意呼吸猛地一滞。
在这一刻她短暂体会到头脑空白的感受,像是?被剥夺所有的感官,她唯一跳跃的心?脏,此刻只?为?他而动。
无论以后他们都?走到哪一步,
但是?钟意想,这一刻,她也有在靳宴舟的未来里短暂出现?过吧。
人间真情虚假如幻。
只?为?这一刻,干杯。
靳宴舟说:“你先出国。”
钟意说:“好。”
他又说:“先读两年研究生,后面想要继续读博还是?走金融,我都?支持你。”
钟意仍旧说:“好。”
靳宴舟回头望向她,梵山寺的钟声清越,她的眉眼像山川云黛,独一份的清冷,兼顾理智与从容,望向他时却只?是?轻轻柔柔的笑。
钟意目光看向他:“你说什么,都?好。”
他说他不信神佛,钟意便偷偷向神佛诉说心?事?。
她想说靳宴舟是?她人生的灯塔,少时他要她走向世界,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坚定前行。
靳宴舟目光落在她身上,几多无奈,最后化作唇边的宠溺。
他含笑握住她手心?,声音像暗夜里的灯芯,一丝一缕勾着人心?魂。
“不要我说什么都?好。”
靳宴舟温声说:“要你自己觉得好,你想要做什么,世界要成什么样,都?要凭自己的喜好来选择,你并不单单只?是?属于靳宴舟的钟意。”
钟意心?头猛地一颤,他的真心?宏大,足以令她灵魂颤栗。
而靳宴舟,自始至终站在她面前,他颀长?的身形落下一道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的气?息沉厚,像大提琴,比肩的成熟与理智令她着迷。
钟意嗫嗫道:“也许……我可?以属于你呢。”
靳宴舟摇摇头,他看她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贪恋的孩子,理智与冷静永远占领他上风,他的目光温情但不迷恋,用恰到好处的温柔施展。
“你并不应该属于我。”
钟意向后退了?一步,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就如同他们初见?的那一刻。
他说:“你要走向全世界。”
人生的意义从不在于为?一个人止步,这是?靳宴舟一直想要教给她的道理。
真情几许,世事?几何,他一力承担,也不应该叫一个女孩子为?他负骂名、担罪责。
晌午时分,日头却一直没?有阳光,整个世界被蒙上一层灰凄凄的暗色,遮住了?浮云看不清眼下。
靳宴舟在这样的肃穆里无端落下一声轻笑。
他掀起眼皮,眉眼向上淡淡瞧着,不经意流露的睥睨,他低眸颌首似是?筹谋,却只?含情脉脉拉住她手。
“不过,我可?以属于你。”
第50章
大三上这一年, 生活比钟意想象中?的要轻松很多。
钟远山没再来学校找过他,靳宴舟给的警告足够的重,他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不敢再来招惹。
学一门语言对钟意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在英语一门的成绩上拿的都是?优秀,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躲在图书馆看书,东方史西方史不论,权当消磨时?光。
这天她从?图书馆出来打算去拿几位老师的推荐信。
靳宴舟提前打过招呼, 进?去她什么?也不用说就轻易拿到几位业界大拿的推荐信。
钟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人还有些飘飘忽忽的, 做什么?事情太?轻易就会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偶然在楼梯口遇见赵西雾, 和她打趣道, “就跟泡沫似的, 总感觉下一秒一戳就破。”
赵西雾倚在楼道墙边慵懒看着她笑:“你就知足吧, 这可能是?你们最好的结果了?。”
钟意心被她这句话浅浅勾动。
她眼睛里升腾些迷茫的神色,要叫一个?从?未想过结果的人挑选出一个?最好的结果来,这是?一件极其难为人的事。
水中?月,镜中?花,她连自己都看不清。
三封推荐信被她塞进?手提包, 轻飘飘的撑不住份量, 像薄纸片似的被压在铂金birkin最里侧的夹层里。
赵西雾走上前拍拍她肩膀:“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钟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手头的存款大概够支付第一年的学费,我打算半工半读——”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