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钟意 第90章

作者:甜葵 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言情

  “大?过年的就?差这点?电费吗?”

  他这句话落下没多久,整片胡同口忽然?毫无例外的亮起?灯,就?像歌舞剧提前演练好的开场,满目的璀璨明亮。

  钟意一时怔住。

  这些年哪怕走过的路太多,她也还会像十八岁的小女孩一样?,为一点?偏心和?关爱而感动的一塌糊涂。

  而靳宴舟还在打电话,他嵌在一片浓墨重彩的灯影之下,余光触及她目光,他指了下自己胸膛,含笑看过来——

  “意意,我这儿为你保驾护航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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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这条路是怎么找到?的呢。

  靳宴舟和?她交换位置,他开车,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往后倒车,也亏钟意这辆车体型小,哪个犄角旮瘩都能?倒进去。

  车刚从胡同口倒出来,就?听车窗被人叩响。

  靳宴舟摇下半盏,还没看清来人,就?听一声哎呦,一道男声传过来——

  “这里头坐着的不就?是宴舟吗,我说?他在这儿你还不信。”

  另一个人又说?:“开这车谁敢认?前面还贴哆啦A梦贴画呢,靳宴舟你过家?家?啊?”

  钟意坐在副驾驶一阵赧然?,靳宴舟开了车门下去,他手搭在车窗上,身子懒懒散散倚着,冲来人微抬下巴,自然?而然?流露的骄矜。

  “说?什么呢,这我女朋友的车。”

  “哦?传闻中的钟小姐。”

  周方泽目光越过他,朝副驾驶的钟意抬了下手,他笑得一派和?善,“幸会。”

  车被他们停在了南门底下,七拐八绕走进最里面一道胡同口的时候钟意还有点?惊讶,后来走进去她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入户摆着一副翡翠釉质地的图花瓶,偏复古的颜色,瓶壁勾画的描金蜻蜓是点?睛之笔,只一眼,钟意就?知道这只花瓶价值不菲。

  再往里走是中式屏风隔断的大?堂,木胎髹漆,屏心堆画,大?约是有闹中取静之意。总之这地方一眼望过去,既落于俗世,又不缺清贵,是他们这帮人会来的地方。

  炉子早就?生好,靳宴舟揽着她往里面坐下,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铜锅涮肉,这家?可是名家?,用你一顿火锅来换不吃亏吧?”

  钟意笑了声:“你们今晚除夕就?聚在这儿吃这个?”

  “不然?呢,中国人自己的节日还去吃西餐牛排?”靳宴舟握着她手,他眼睛里好像也被热气熏出一层雾,浅浅地盖在眼底,氤氲的温情。

  “这不挺热闹,往后新年外我们一起?跨。”

  一大?堆人围坐在一个炉子旁,热气熏蒸,场子也热闹。一圈望过去,都是年纪差不多相仿的,有点?拖家?带口,除了最开始打照面的,钟意没一个认识。

  靳宴舟站起?来给她介绍,一长串名字她没记清楚几?个,就?知道他们几?个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今晚这场是真正的家?里人聚会。

  她低着头默默背人名,时不时抬头瞅一眼对上脸,做什么事都习惯认真。

  靳宴舟偏头和?她咬耳朵:“当?考题呢?记不住就?记不住人名,到?时候你跟着我喊。”

  钟意轻轻嗯了一声,烫得刚刚好的肥牛卷上芝麻酱,入口被绵密的芝麻醇香缠住舌尖,连同温情一起?缠.绵。

  她还有些迟钝,又有些怔怔然?的恍惚,就?好像时光还停留在他们初见的那场隆冬吗,那个时节,她哪里敢想会走到?今天这步。

  周方泽在这时候开口,他挤眉弄眼问,“宴舟,聊聊感情吧?”

  靳宴舟略一摊手:“感情有什么好聊的。”

  “感情有什么不好聊,当?年你就?眼高于顶,老爷子要给你定亲,你一句不婚将他气的半死,抡起?拐杖就?给你一腿。当?时乌泱泱的大?院的人都赶来看,我当?时觉得你还挺酷。”

  周方泽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兴味道,“谈谈吧,怎么追上钟小姐的?”

  钟意发现他们这群人和?之前她参加过聚会的那一圈人又好像不一样?,那群人不会好奇她和?靳宴舟的关系,他们带有默认的态度认同她和?靳宴舟之间的权色交易,也不会顾全她面子,故意问靳宴舟是怎么追她。

  靳宴舟勾唇一笑:“怎么,你要找我讨要经验?”

  “我哪敢,我有家?室了。”周方泽捞起?肉放进隔壁碗里,他伸手这么一揽,朝钟意介绍道,“我太太,方春。做独立珠宝设计的,你们要是结婚婚戒可以让她设计。”

  钟意微微颌首,她笑眯眯喊了声,“方太太好。”

  方春比她稍稍年长几?岁,她们一聊天才发现曾经同是一所大?学毕业,这个话题牵引下去,突然?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周方泽则拉着靳宴舟到?一边喝酒,有女生在的地方他们向来是不抽烟的,有时候嘴巴乏了就?去摸餐碟里的薄荷糖。

  周方泽问:“你们晚上住哪?”

  靳宴舟说?:“回祖宅。”

  “这是准备领回家?了?”周方泽促狭道,“宴舟,你可以啊。明天初一让阿春带嫂子去龙潭公园看庙会去,谈不上什么高雅地方,就?是新鲜好玩。”

  靳宴舟懒懒应下,他把桌上的车钥匙抄进口袋,随口问,“还是咱们小时候去的那地方么,我明天带她去。”

  周方泽佯装惊讶:“宴舟,你这些年不是不爱凑热闹吗?”

  “你懂什么啊,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得老婆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吗?”

  靳宴舟小声咳了一下,没反驳。

  笑语声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达到?了最高,钟意被这热闹围在最中央,她面上浮现一缕笑容,极浅淡的,却是她最发自内心的一场笑容。

  酒过三巡,周方泽还是不肯放过靳宴舟,非要从他嘴巴里套出点?蛛丝马迹。

  靳宴舟到?最后没办法,身子往后一倾,他天生自有轻浮气质,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沉浮上下,明灭难辨。

  周方泽问:“你实话同我说?,这五年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

  靳宴舟说?:“是。”

  “你说?姑苏有大?前景,把产业往那转移,其实你有私心对不对?”

  靳宴舟余光看她一眼,依然?平缓说?了声“是。”

  他这个人平时比谁都要风.流不正经,可到?正正经经谈情的时候又格外冷静平淡,就?像那四百多张车票被塞进她怀里,他只轻飘飘说?一声别放心上。

  钟意的心完全塌陷下去,万丈高楼为他一人倾倒,她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地看向靳宴舟。

  周方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特地留到?最后来打趣靳宴舟。

  “我朋友告诉我你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一枚顶级钻石,想来是要和?钟小姐求婚?”

  靳宴舟这会表情有了变化,他眉头微蹙,脸上头一回儿出现这种无奈,目光却轻轻落在钟意身上。

  “阿泽,我的求婚大?计就?这么被你泄露。”

第73章

  在场女眷露出满是艳羡与激动的神情, 钟意靠在靳宴舟肩膀上,鼻息间满是他的清冽气息。

  她神情尚属平静,甚至还为?周方泽适时?解围, 只?有她知?道她的心如?惊雷劈过,除了面上的冷静,她再也难维持一二。

  以至于这顿饭用完,钟意整个人都陷入被巨大泡沫包裹的怔然。

  她像个小朋友一样被靳宴舟塞进?车里,车钥匙插入开关, 靳宴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伸手叩了下她脑袋,钟意这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后半夜她跟着导航走, 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习惯了不问前路, 闷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行到一处幽静的古宅, 藏在繁茂绿荫里, 即便是最?热闹的除夕夜, 也清冷漆黑本分地做一栋沉默的建筑。

  钟意一下心生惶恐。

  她磕磕绊绊说:“要不我?就送你?到这。”

  “那哪成啊。”

  看穿她落荒而逃的把戏,靳宴舟一把捞住她,他身上有刚刚米酒的清香,度数不至于醉人,却缠人地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

  靳宴舟抵在她颈侧低声道:“别害怕别畏难,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你?看方春不是对你?赞不绝口?要真有人不喜欢你?——”

  他话锋一转,就这么冷冷掷下,“那也是他们眼光不行。人生在世没必要讨所有人欢喜,今天老爷子面前走一遭,长辈的礼数周全了。我?不会?让别人说你?一句闲话, 让你?大步迈进?去,也让你?开开心心走出来。”

  无?意穿堂风, 孤倨引山洪。

  钟意回眸看向?靳宴舟,这一刻她站在他身旁,他们的影子在这座辉煌的建筑墙面上交叠,她应声说了句“好”,浑身上下像是被洗涤一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迈过那道门槛,堂前的冷风吹的人心口发凉,靳宴舟护着她往东边的屋子走。

  庭院里有一株很?旺盛的榕树,刚一踏入就吸引钟意全部目光,她听说榕树在香港很?常见,在他们这个地方却是少有,京市多种国槐,想来这株特立独行的榕树应该是从别地移植。

  她发呆的这么一会?,靳宴舟已然带她去了住所,他拨了拨她头发,带点促狭的笑意说,“看楞了?以后就是你?的家。”

  他又往里面虚虚一指,所有的事情都给她安排妥当。

  “我?叫芳阿姨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和她说。”

  安置好她,靳宴舟脚步一拐去了后头的院子,后头的院子是真的寂静,满屋子的灯火都暗着,唯有正堂中央的那一间有少许的光,他心里明了,这是在等他。

  靳长鸣近些年身体?很?不好,几次三番进?了医院,后来不得不长久地在家里休养。

  也许是年轻时?候的业障沉重,他在夜里一向?少眠,经常满头大汗坐起来,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明。

  他在回望自己的一生,这座孤零零的老宅承载了他一生打下的荣华富贵,却没为?他留下半点人世间的真情实意。

  靳宴舟走进?来,他这些年步伐愈发沉稳,在右手侧不急不缓落在,颌首问,“您还没休息?”

  “你?吃完回来了?”靳长鸣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意味,“大过年的跑外头吃饭,也就你?们这群浑小子做得出来。”

  “谁叫这高门宅院里头人情最?凉薄?”

  靳宴舟道:“我?们这些大院里头长大的孩子,哪个是由父母亲手带大的?忙事业的忙事业,出国的出国,顾不上家庭的也多,是这里人情淡薄。”

  他提人情淡薄两个字靳长鸣就绷不住了,他鼻息间溢出一声冷笑,不无?嘲讽道,“人情淡薄?所以你?靳宴舟就要在这里做情圣?”

  堂屋的大门没有关严,穿堂风涌进?来,那扇木门就嘎吱嘎吱的叫,像一个落败王朝最?后的挣扎,靳宴舟转身关上门,最?后一丝轰鸣,他把腐朽踩在脚下——

  “我?这人没信仰,行事也无?顾及。但这回我?要明明白白和您说,我?要娶她。”

  他讲话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姿态也懒散,从容地在正厅的那只?麒麟圈椅上坐下,目光定定地往上首看去。

  “对世俗的欲.望、权力的角逐,这些向?上走的野心统统都是因为?一个姑娘,要为?她担责任,辟锦绣,沐风雨。往后她也会?名正言顺成为?我?的爱人、成为?我?的妻子以及我?孩子的妈妈。”

  最?后一句话落下,像玉石猛然投掷,带着一锤定音的决然。

  “除她以外,不会?有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除了她,你?要让我?们靳家香火永断?”靳长鸣冷笑连连,他面有怒容,声调拔高质问他,“你?这是来征求我?同意还是通知?我??”

  靳宴舟短促笑了声:“这要看您自己怎么理解,规矩派头我?都为?你?做足,我?也带她亲自来登门拜访,剩下的事情全凭您心意。”

  好一个全凭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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