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晏灯
纪向亭最?近一直在花天酒地?,哪还顾得上这档子事,如今听着纪鹤山的?不满,也就是象征性的?讪笑几下。
胡霓今天的?精神不是很好,从纪眠之进卧室开始已?经抚了很多次眼睛,眼下也隐隐可见?青色。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来,就是想看看您过?的?好不好。”
胡霓摇头笑了笑,一语道破她,“是来看你爸拼了命护下的?纪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纪眠之大大方方的?承认,卧室光线很足,很淡的?花香,是从阳台外的?小院子里飘来的?。南方天气温暖和煦,许多花开的?正盛,一片连着一片的?花,有?些品种她见?都没见?过?。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胡霓转了下手腕上的?镯子,轻啄了一口浓香的?咖啡。
“大厦将倾,不复存在。”她答。
“如你所愿。”
整整一个上午,胡霓把她想听的?,不想听的?,通通讲了一遍。
等到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谈话也随之落幕。
纪眠之站起身,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如果你想看你爸拼了命护下的?纪家像昔日的?京港纪家一样如浮萍薄絮一样就散掉——”
胡霓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眠之打?断,她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平静,神色激动,双目发?红,仿佛下一秒落下的?不是泪,是血一样,“胡女士。”
“所以您当年也是如此道德绑架我的?父亲,用您抚育他的?恩情,要挟他妥协,去让他拦下所有?罪责,换你们的?荣华富贵是吗?”
“他受了纪家那?么多年的?恩惠,一条命而已?,换得整个纪家多延续数十年,多划算的?买卖,怎么你和徐舒婉一样想不开呢?”
“那?个位子,都是我亲手送他上去的?,我用一通电话换他权衡利弊后的?妥协,不可以吗?”
纪家内斗严重,亲情淡薄,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下一刻都是推你入深渊的?刽子手,胡霓做事风格也一如既往的?利益最?大化,为了整个纪家放弃区区一个纪青寺而已?,只是一个早就被她放弃的?纪青寺而已?,算不得什么。没了纪青寺还有?纪鹤山,再不济还有?更容易掌控的?纪向亭,还有?绵绵不绝的?纪家小辈,总有?一个出彩的?。
可是纪眠之想不通,她把即将要逼出眼眶的?泪又憋回去,近乎控诉的?质问,声音大到连一堵门都隔不住,声线是发?紧的?涩,“为什么不能?是纪鹤山和纪向亭,偏偏是纪青寺!”
“因为他最?有?用。”胡霓云淡风轻的?态度像是在嘲讽她的?愚昧,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她。
“疯子,你们就是疯子。”她咬着牙关,硬生生逼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上楼迅速收拾东西,拎着那?本相册和行李下楼路过?沙发?上的?人时,她停了停,把徐舒婉常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
一报还一报。
回程的?飞机上,她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哭了一场,如果不是那?么一通电话,纪青寺不会折腰妥协,她不会和江凛分?开,不用在外漂泊数年,纪青寺会一如既往的?温声问她晚饭要吃什么,今天开不开心,明天要做些什么。
就连条条康庄大道都是纪青寺给她铺好的?。
可是都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她的?山,彻底湮没于世间。
第29章
江凛是在墓园找到纪眠之的。
接近傍晚, 整个园子里早就没人了,打?眼看过去,就只一个孤零零的纪眠之和孤零零的一座碑。
江凛还穿着训练服, 没换就直奔这儿, 看见直挺挺跪在碑前的人, 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他一步步的走过去,把从车里拿过来的外?套搭在她肩膀上,凉风被悉数抵挡在外?,肩膀后背连同心口都是温热的。
“阿凛。”
“我在。”
“她说让我如愿, 我就让她亲眼看着纪家?落败。”胡霓太过于骄矜自满,她之所?以说如她所?愿, 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区区一个纪眠之能替纪青寺翻了身。同样,她也不会容忍自己一手筑起的纪家?在她活着的时候破败。
她给纪眠之家?破人亡寡淡难捱的六年?,纪眠之就拿最破败的纪家?馈赠回去。
“好。”
她借着江凛的力起身, 跪了半个下午的腿早就没了直觉,酸麻一片, 江凛打?横抱起她,她很累,顺从的趴在他肩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伴随着的是清脆的叮咚声, 她扫了一眼,果不其然?,银行的汇款信息, 同样的账户。
墓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台阶和郁郁葱葱的树, 时不时的有叶子被吹落,余晖尽数散去, 月亮高高悬挂在上,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寂静清淡,纪眠之顺着轨迹看过去,明明暗暗间,她看到有只大雁落在了纪青寺的碑后的地方,然?后若无其事的跟江凛提了一句。
沉稳的脚步停了一瞬,江凛把人往怀里压了下,然?后回头看了眼,抱着纪眠之上车离开。
而另一块灰扑扑的墓碑,依然?好好的在那呆着,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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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中秋,基地放了一天假,江凛带着纪眠之回大院,博昭然?也作为秦知珩的女朋友上门?拜访。在外?上学?的也都放了假,各家?各户门?前停了一辆又?一辆的车,烟火气正盛。
离中午开饭时间还早,窗外?的篮球场上响起运球入篮的喝彩声。
江凛刚从书房出来,看见纪眠之探头趴在客厅窗户边上歪着头看的入神,大半个身子都快出窗户了。
他拆了颗糖塞进她嘴里,“看什么呢?”
纪眠之指了指篮球场,“阿聿他们打?球呢,阿珩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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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昭然?打?着伞坐在球场边上的木椅上,眯眼看着场上运球的少年?,神色恹恹的,不停的晃着腿。
何明熙坐过来,拎着一袋子冰饮和雪糕,声音极脆,“昭然?姐,自己挑,管够!”
博昭然?在热量爆炸的雪糕堆里挑挑拣拣,最后悻悻的拿了瓶冰水,“关禁闭出来了?”
“昭然?姐,你怎么也跟阿珩哥哥学?坏了!”何明熙幽怨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秦知珩,神色不满。
“我可不是听你阿珩哥哥讲的。”博昭然?咬着尾音,跟带了小勾子一样,侧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知珩,“我是听你眠之姐姐讲的。”
早恋的事被自己亲哥迅速传遍整个社交圈子,何明熙生无可恋,把那一袋子冷饮往凳子上一放,空灵灵的往篮球场走,然?后猛的往前跑步,“何明轩你个王八蛋!我说你那天鬼鬼祟祟一直打?电话是干什么呢!”
“合着你在那宣传我呢是吧!”
“你上周在院门?口激吻我都没说!”
兄妹两个围着篮球场你追我打?,篮球不知道被谁丢在地上懒懒的回弹了几下然?后滚落在一旁,眼看着就要掉落台阶,一脚尖抵住台阶。
“打?一场?”江凛弯腰捡起球,视线掠过秦知珩,不疾不徐的问。
秦知珩挑眉,“好啊。”
球场上霎时只剩他们两人,纪眠之坐在博昭然?身边,随便?捡了一块冰棍,撕开包装,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然?后随手把袋子递给边上的秦知聿让他分一下,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江凛褪下军装,秦知珩也是一身休闲穿搭,篮球周旋在他们之间,落在地上是闷声的响,汗水顺着额角向下,普普通通的木制长椅上坐满了人。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天依然?蓝,云依然?白,人也都在,他们依然?会在假期时抱着球问对?方要不要打?一场,纪眠之也会抱着一堆零食百无聊赖的坐在长椅上看他们争个高低,偶尔还有其他小孩,他们一起看。
博昭然?看着球场上扣篮的秦知珩心念一动,把遮阳伞收了起来,起身站在长椅上,录了一个小视频,最后定?格在纪眠之的清媚的侧脸上,她喊,“纪眠之。”
纪眠之懵懂的抬眸看她,博昭然?按下结束键,随手打?了几个字发了条朋友圈。
倏地,一声炸裂连着布帛撕裂的声音,还有江凛得意洋洋的声音,“赢了呢。”
秦知珩看着地上断裂的篮筐,又?看看江凛身上被他撕裂的上衣,变着法的嘲讽他,“不守男德。”
他似是觉得不解气,转头对?纪眠之喊,“佑佑,赶紧带江凛滚蛋,衣服都破了,不自爱!”
“赶紧给保卫处打?电话,让他赔钱!”
这种划小团队的时候,纪眠之从小就最玩的转,二话不说的袒护江凛,叉腰,来势汹汹的,倒有了从前几分天不怕地不怕那股感?觉,“秦知珩,你老婆都录下来了,你把阿凛衣服弄坏这钱我们就不要了,你去找人弄个新的篮球架!”
“你就跟着江水儿学?坏吧你!”
江凛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把破掉的短袖撩了一下,擦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然?后去纪眠之跟前讨赏,眼神亮晶晶的。
纪眠之递给他一瓶水,何明熙可能是在家?被关了七天,怨气大,火气更大,买的东西全是冰的,塑料水瓶壁上蒙着一层湿漉漉的珠子,“渴啦?”
江凛随手接过放到一旁,然?后捏住她的后颈,让她半仰着,露出脖颈线,他俯身,碰她唇角,挺清亮的一声“啵”,“亲到了。”
纪眠之愣了一瞬,这人身上还挂着破破烂烂的短袖,额头和鼻尖上还沁着一层汗,眼睫好像也湿漉漉的,眉眼弯着,唇角也弯着,幅度很大,本来就是一副招人喜欢的温冷模样,一笑,更招人了。
“走咯。”他一手牵着纪眠之,另一只手捏着那半瓶矿泉水,招摇的摆摆手,莫名?让人火大嫉妒那种,球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带媳妇儿回家?吃午饭咯。”
秦知珩啐他幼稚,然?后顽固的牵起博昭然?的手,蛮横的十指相?扣,还给人打?着伞,“他那都被退婚了也不知道得瑟什么劲,我这才是板上钉钉的。”
“赶紧回家?偷户口本去,先把证领了再订婚结婚,要不然?我不踏实。”
一南一北,两对?南辕北辙,手牵手的往前走,留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单身狗,面面相?觑,个个满脸憋屈,中午饭都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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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周莉赶巧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哟,好好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纪眠之帮着去拿餐具,说,“他跟阿珩打?球,让阿珩扯了一下。”
“你们俩都二十六的人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似的,原来就爱窝球场上,现在也窝,赶紧上楼去换衣服去,顺便?把你爸叫下来吃饭,你奶奶也快过来了。”
江凛三两下把衣服脱下来团了几下扔进垃圾桶,更正周莉,“我才二十四,今年?过了生日才二十五,大学?老师也不能随便?给人加年?龄。”
“——你别碍我眼,赶紧上楼。”
江凛已经很多年?没在家?过节了,齐覃拖着个孤零零的齐泊简,江凛也憋着气,年?年?三个人凑活凑活去齐家?下个厨就算是过了节,潦潦草草的,就为了让齐泊简一年?到头能完完整整的不落下每个节日,好好成长。
今年?难得的热闹,江云嵩也不板着脸,开了瓶好酒,让江凛陪着喝了不少,江奶奶也高兴,还惦念着回去给江老爷子絮叨一番,困困的狗粮也该添了。
父子两个人喝的慢,纪眠之吃完饭后跟着周莉去小花园收拾花,等她回来的时候,江凛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长指抵在太阳穴的地方,时不时的揉一下,江云嵩不知道去哪了。
她把江凛扶到房间,又?冲了杯蜂蜜水端上楼,“我去拧个毛巾,你把蜂蜜水喝一下。”
江凛轻轻“嗯”了一声,依然?躺在床上,眼皮都懒得掀,一看就是醉狠了。
等到纪眠之拎着一块凉毛巾准备给江凛擦一下脸清醒一下,结果刚出卫生间门?迎面撞进一个结实的怀里,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拉上,氛围奥妙。
毛巾被江凛接过去随手扔进卫生间的水池台上,然?后不由分说的压下头颅,一只手扣着她两条细腕,高举在头上,醇香的白酒气野蛮凶横的肆虐整个口腔,似是要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几近窒息的时候,江凛松开她,然?后循着记忆抱着人往温软的床上一摔,胳膊卡在她脖颈后面,轻轻点点又?密密麻麻的吻从额头掠过,然?后定?在唇上,呼吸是交缠杂乱的,心跳频率早就不讲道理,江凛轻轻喘气,胸口的起伏很明显,“要亲吗?”
半昏暗的房间里,两条手臂环上他脖颈,她分明没喝酒,但?还是感?觉要醉了一样,“要亲。”
“跟谁亲。”
“江凛。”
江凛惩罚的咬了下已经饱满不成样子的唇瓣,沉声说,“不对?。”
微微刺痛让她瑟缩了一下,她颤声,“阿凛,是阿凛,要阿凛亲。”
是更浓郁的酒气,还混着藏香的味道,偶尔有几声嘤咛声,连眼角都有生理泪水,他们接了好凶的一个吻,但?是又?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