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与灯
“休假,自己去医院。”
尤曼灵回头要上楼,刘艳琴却坐在沙发上没动。吴经理跟上来说道:她不敢去医院,上次就是在医院,差点没被他男人抓回去。”
尤曼灵冷笑一声:“她那个男人能找人做掉吗?”
吴经理知道她在开玩笑,打了个哈哈。
“钊爷听到得当真了。”
尤曼灵看了一眼坐在原地的刘艳琴,“给小秋打个电话,说我请她来帮个忙。”
第8章 山鬼(八)
易秋洗完澡,打开冰箱拿出两颗青菜,阿豆在她的脚边绕来绕去的,易秋险些踩到它的尾巴。
“等会儿给你弄吃的,去客厅自己玩会儿。”
阿豆听话地蹭了蹭易秋的小腿,摇着尾巴去客厅玩自己的玩具了。
它是易秋捡的土狗。
易秋本来不想养狗,谁知道这只狗很礼貌地跟着易秋走了三条街,到了家没有擅自进门,反而一声不叫地在门口趴了下来,这一趴就是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易秋出门上班,它又在易秋家门口守了一天。易秋提着排骨回来,看见它趴在门口的垫子上睡觉,楼上邻居牵着女儿上来,小姑娘开心指着阿豆说:“看,大狗狗。”
邻居笑了笑:问易秋:“你的狗啊”
“嗯……是。”
易秋还是养了它。
给他拴上狗绳的时候,人和狗都有一阵颤栗。
在人间结缘过多,尤其是福祸相依,不死不休的缘分,实在令人细思极恐。她看着阿豆毛茸茸的脑袋,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陈慕山。冥冥之中,每个人身上的裂痕都会被赐予愈合可能和撕裂的可能。易秋接受了阿豆,也接受了命运赠送给她的未知之物。
她给阿豆倒好狗粮,自己做在餐桌上吃晚饭。电视里在放一个热闹的美食综艺,易秋边看边吃,吃到一半的时候,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阿豆立起了耳朵。
易秋抽了一张卫生纸擦干净手,接起了电话。
“喂。”
“易医生,尤姐请你过来帮个忙。”
“哪里。”
“大江南。”
“好。”
尤曼灵找易秋,易秋什么都不会问。
电话挂断不出二十分钟,她就已经把车开到了大江南的停车场,尤曼灵点了一根烟,站在入口处等她。
“场子里的员工头破了,找你来看看。”
易秋走进大堂,“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
尤曼灵坐在沙发上,伸手敲掉烟灰。
“我这的女人怂,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敢去,我也嫌麻烦。”
易秋轻车熟路地提出收银台后面的医疗箱,拿出酒精给自己的手消毒,看了一眼疼得直哆嗦的刘艳琴:“把毛巾慢慢揭开,我看看。”
尤曼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易秋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睡了吗?”
易秋用酒精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我建议你去医院缝针,如果你不想去,就只能先止血,这个伤口不好养,弄不好会有疤。”
刘艳琴如蒙大赦:“不流血就好了,我自己慢慢养养能好的。”
“行。你把头仰平。”
易秋低头翻出药箱里的纱布和医用棉花,这才回答沙发那头的尤曼灵,“还没有。”
“那要不一会儿在我这儿喝一杯。”
“算了,处理完我就走了,明天要上班。”
尤曼灵叹了一口气:“上班的人真没意思。”
易秋给伤口消毒,一面问尤曼灵:“托你的事儿呢。”
“山哥?”
“嗯。”
尤曼灵笑了笑:“包吃包住,一个月两千。不错吧,等他出师了,就跟正式员工一样,单客价上给他拿‘四’的提成。”
刘艳琴问道:“尤姐,你们说的山哥,是让我带的那个徒弟吗?”
尤曼灵坐直起来,对易秋说道:“哦对,你可得上点心,你手里的是你山哥的师父,我这儿大江南里最好的技师。”
刘艳琴有些不好意思:“您别这么说。”
正说着,楼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杂乱起来,易秋抬头看了一眼。
“谁啊。这么大排场。”
尤曼灵站起来,“钊爷。”
说完掐了烟头,“我上去应付一下,你完了坐会儿。”
“不劳动。”
人声引得易秋抬头朝二楼看去,那个叫钊爷的人已经站在了楼梯口。
“你们年轻人腿脚虽然好,上上下下也嫌累嘛。”
“伺候钊爷敢说‘累’字,不是天打五雷轰吗?”
“呵呵。”
杨钊笑了一声:“尤姑娘最近读书了?说话好听。”
“读了。”
尤曼灵走到楼梯口,“您之前让我读《红楼梦》嘛,我都读到黛玉葬花了。赶明儿您过来,给我这场子里的人办个讲座呗,就讲《红楼梦》,我把大江南关一天,让所有员工都来跟着您学习。”
“行啊。找一天你安排。”
杨钊拄着一根竹根拐下楼,拐杖戳在大理石的楼梯面上,配上真皮皮鞋的踢踏声,一步三响。
“我们要散了,喝了酒嘴里苦,拿几个口香糖。”
尤曼灵抬起手轻佻又自如地虚点了点杨钊。
“钊爷心疼人啊。今天的酒我请了。来,把钊爷的单划了,给钊爷拿糖。”
杨钊的余光扫到了站在沙发边的易秋。
“这不秋儿吗?”
易秋点了点头,“钊爷。”
“来你尤姐的场子玩啊。”
杨钊走到易秋面前,大堂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易秋合上医疗箱,“玩是玩不成了,就过来帮个忙。”
杨钊这才看见刘艳琴头上的伤:“谁打的。”
“他男人。”
“啊……不是……”
杨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受伤的女人,“她男人谁?”
刘艳琴赶紧解释,“不是我男人弄的,是我自己摔……”
易秋尤曼灵看了一眼易秋,随即打断了里刘艳琴,跟上一句:“就三溪木材厂的那个拉货司机,杜有强。”
杨钊侧脸:“听到没有。”
站在他后面的一个人点头“嗯”了一声。
尤曼灵笑道:“钊爷疼她归疼她,但您是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杨钊笑了一声,“听着,把尤姑娘这句话记住了,别弄得血淋淋脏。尤姑娘的场子,不惹人命不沾白的,人两姐妹一个从医,一个做正经生意,干净着呢。”
“全仗着钊爷宠我们。”
杨钊端了一杯酒,“那不得跟我喝一个。”
尤曼灵拍了拍手,“喝一个哪够啊,十个。”
杨钊手一撇,“诶,今儿跟秋儿喝。”
尤曼灵不着痕迹地把易秋往身后挡:“人明天上班呢,医生的脑子,那是人的命,钊爷你天天拜菩萨,可不能为难我们小秋。”
杨钊嘴唇一抽,“你知道人秋儿喝不得,秋儿,来。把你尤姐的这十个都喝了。”
“行。”
易秋示意服务生把酒端过来,尤曼灵知道她的性格,也没再拦着,人往边上一撤,笑着鼓掌,“钊爷今儿真是面子大。”
易秋一杯接一杯地喝,她喝一杯,杨钊身边的人就叫一声好。
大堂里五光十色的灯光虚掩住了易秋的表情,她喝得轻松自在,修长白皙的脖子时而牵长,引出留流畅的下颚轮廓。和尤曼灵比起来,她的身段长相更符合女性的审美,寡淡而精致甚至有些神秘。
她喝到最后一杯,杨钊才笑着和她碰了个杯。
“大气,人漂亮,酒量更好。说说,你两姐妹,怎么就把这女人的好处都占齐了。”
易秋放下酒杯,“就是还年轻了点,学识不够。”
“年轻好啊。”
杨钊也放下酒杯,“一张白纸,写什么有什么,好好学,多读点《红楼梦》。”
易秋点了点头,“钊爷走好。”
杨钊走后,易秋直接报了杜有强故意伤人的警。
后半夜,派出所来调查,给刘艳琴做了笔录以后,接着调走了那一晚上所有的监控。
所里的“大喇叭”们在警队里添油加醋地把那晚易秋和杨钊喝酒的事一说,肖秉承很快就知道了。易秋开着免提听肖秉承在那头对着她一顿狂骂,话难听得连尤曼灵都听不下去了。易秋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偶尔抿一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