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鸟一双
“我很庆幸自己没在一开始放弃这一单。”肃征道,“这才能有机会认识完整的你。”
绝不只漂亮。她聪明却不工于心计,勇敢却不鲁莽,高贵却不沾染傲慢,富有却不“何不食肉糜”。从小被家族庇护娇生惯养,长大后却更愿独立自主,拥有主见为自己的事业和理想而奋斗前进……
好像说不完,也不必特意在这时说起。
肃征垂眸,用渐渐平和的声线回忆起自己新添的眷恋,似乎不算远:“还记得那晚在院里,我们一起仰头看,远处有落了雪的慕士塔格峰,有弯弯的月亮,周围有皎洁的月光。”
“那是我第一次打从心底里感到幸福。”
“或许早该说了,青棠,我喜欢你。”肃征摊开了她的手,在细腻的手心里画出一个月牙,而后抬眸脉脉含情,“你就是我今生今世的月亮。”
是直白表露的心声,是肃征的表白。
男人的声音是少有的虚弱,又带着特别的柔情,轻而缓,足够让人听清。
这一刻,晏青棠感觉到手心上的酥麻传递到心间,她的整颗心都雀跃着,扑通扑通地跳。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紧张,紧张到不敢去看肃征径直望向她的眼神,她抱着肃征,靠在他怀里,左耳正贴在他的左胸口,听到他的心跳一如自己那般杂乱。
瞧不见她的眼神,得不到她的回答,肃征附在她耳边,继续轻声讨要,喑哑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让我有个名分?”
这一句话,让晏青棠想起最开始她故意逗肃征,还让肃征误会她的事,当时肃征“誓死不从”,还义正词严拒绝了她。
那时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她不禁轻笑出声:“你想要名分呀?真的假的?”
肃征听到她笑,有几分无奈,低声道:“晏青棠,我是认真的。”
“好吧好吧。”晏青棠在男人的颈窝蹭了蹭,抬手缓缓向下,落在他的心口处,学着他的样子,用指尖画起月牙,“肃征,你也是我的月亮。”
说着,她仰起头,闭眸吻了下他的唇:“从今以后,做我男朋友吧。”
回应让肃征眸色微暗,喉结滚动了下。
男人瞬间倾身朝她吻来,活像只捕食的猎豹,热烈又张扬,粗重温热的鼻息扑在她面上,她的睫毛为之轻轻颤动,忍不住攀上他的肩膀。
这次的亲吻,好像比任何一次都要绵长。男人忘情地吮吻着她娇嫩的唇瓣,直到她忍耐不住发出一声低吟,推搡着他的肩,他才不舍地略松开她一阵,容她换气,随后又吻了上来,与她纠缠不休。
而或许连晏青棠都不知道,肃征多少透着些义无反顾。
晏青棠单纯,不知阶级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肃征明白,他与晏青棠正式在一起后,晏雅钧与晏家一定不会放过他。纵使如此,他仍然做出了今晚的选择。
数吻之后,晏青棠已失了体力,躺下喘息着,蒙了雾的眼眸隐隐带着意乱情迷。肃征亦是如此,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正靠在她身旁,调整着呼吸。
片刻后,她见肃征起身,猜到缘由,立刻拉住他:“你干嘛去?”
在朦胧的月色下,似乎仍能看清肃征脸上的潮红。他坐在床边侧过脸,轻轻掰开晏青棠拉住他的手:“我去再洗个澡。”
他因为那场噩梦,身上睡衣都湿了大半,确实该洗个澡,换件衣裳。
可晏青棠总觉得不对劲,并不撒手,幽幽开口:“你不会是打算洗冷水澡吧?”
肃征不语。
晏青棠知道自己猜中了,想起他明明还难受着,吃了药需要好好休息,似乎更不该洗什么冷水澡,于是严肃起来:“不行,你用热水简单冲下就回来。”
直磨得肃征答应了,她才松开手放行。
这还不够,等肃征去了浴室,她还以“送浴袍”之名,要闯进去。
看她盯着,肃征实在没了暗中调水温的机会,只好老老实实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回床上。
躺下后,晏青棠很快闭上眼眸。而肃征则侧过头,凝望着她那被自己吻得微微红肿的唇瓣,喉结又一次重重吞咽了下。
实在是撩人而不自知,他忍得辛苦,每看一次欲-念就动一次,于是也阖上眼,还慢慢往远挪了些。
闭眼后就是漆黑一片,肃征转移着注意力,试图让自己早些睡着。
然而下一秒,晏青棠朝他伸过来的手臂,就让他前功尽弃。
“故意躲着我吗?”晏青棠往他的方向挪近,委屈道,“不喜欢我?”
肃征身上只穿着件宽松的浴袍,晏青棠搂着他,发觉他身体虽健壮高大,但腰却显得劲瘦,下腹性感的人鱼线一路延伸下去,在月光下其实看不真切,可手上的触感很舒服。
“哪有不喜欢?”肃征拧眉闷哼了声,而后睁眼缓缓回道。
他的眼神再无平日里的淡然冷静,全然被晏青棠勾起的情-欲浸染裹挟。
“那你抱着我。”晏青棠的命令软到像撒娇。
肃征无奈,依言拥住了她,可身体仍是紧绷的,没有与她完全紧贴。
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晏青棠的眼。她偏要挨紧肃征,靠他怀里不算,还仰着头去抚摸他的喉结。
肃征只感觉她是单纯,不知自己脑子里已堆满了与她相关的荒唐,匆匆闭了眼,迫使自己忽略了晏青棠乱动的小手。
片刻后,晏青棠却发出一声强忍许久的笑,唇瓣贴着他耳廓,而后咬了下他的耳垂,声音柔软,可又透着故意的逗引:“辛苦你忍一忍了,今晚咱们俩都不太合适。”
这话一说出,肃征就知道,晏青棠对他的异样全然知情,却还来招惹他,让他不上不下。
他一时有些恼火,翻身压住了她,晏青棠慌了神,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住手腕单手举过头顶,滚烫的吻再次落下,男人的舌头强硬地伸进她唇,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
“唔……”
肃征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压着她吮吻。晏青棠只觉得舌根都被他吮得发麻,这还不够,亲吻一路绵延向下,她的颈窝泛了红,肩头轻颤,锁骨处的吻痕红到发紫。
“肃征……”过于猛烈的吻,让她紊乱的呼吸愈发不稳。
肃征这才收了迫人的进攻气势,转为温柔的轻吻,似是安抚,他将她所有的气恼都吞咽入腹,不忘以牙还牙,边吻边解释:“抱歉,忍得太辛苦,总要释放一点。”
然而这释放终究也是有限度、知节制,肃征慢慢停下了吻,只轻轻抱着她。
被他抱着的晏青棠,知道他其实也不好过,肃征的欲-望很旺盛,这一点,她好像在最初逗他时,他就表现了出来。
只可惜,在这大半夜里,她轻度高反,他也刚吃了药,理性考虑,一切的亲密都该止步于亲吻,不能再向下发展下去,否则将一发不可收拾。
且这一来一回下去,连亲吻都透着危险,很容易擦枪走火。
“今晚不亲了。”晏青棠的困意其实已经上来了,抱着他迷迷糊糊,“我们以后……”
宁静的夜里,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肃征扣住她腰的双手在收紧。
翌日。
晏青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肃征的状况。看他基本已经恢复正常神色,这才放心。
两人出门,和老李叔一起吃了早饭,在皮山县简单逛逛,一来采买补充物资,二来走马观花,去看风土人情。
老李叔是第一次来新疆,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哪怕皮山县没什么大景点,他也乐在其中。原因他不说,晏青棠也能猜到,他是完完全全把新疆这片土地与牺牲的儿子联系在了一起。这是儿子曾经守护的地方,他想多看看。
肃征有意放慢节奏,三人刚开始只在皮山县周边转一转。
明天就要去康西瓦烈士陵园了。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容易高反,晏青棠毕竟又是从喀什过来,渐渐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而老李叔年过五十,仍有些高反,猛一上山,估计会吃不消,因此肃征格外留心他的身体状况。
和晏青棠略一合计,肃征盘算着,今天先带老李叔走阔桑公路试试看。
越野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上车速并不快,肃征与晏青棠都时不时关注着老李叔,还在他身边放了氧气瓶。
到达皮山县桑株镇乌拉其村一带后,晏青棠看到地图上标注着前方是桑株岩画,便想看看。
三人一起下车。只见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火成岩,大约有四五米见方,由于周边路面的抬升,岩画都在路面以下,他们需要蹲着往下看,才能看到岩画全貌。
岩画大概是一幅狩猎图,是昆仑山区早期游牧人用石器一点点敲打出来的图案。画面长约2.3米,宽约1米。虽然距今已年代久远,但形象的图案现代人也能大致看懂。
晏青棠在画里看到了几个猎人,或引弓射箭,或骑马疾驰。又有人左手呈三叉戟状伸出,就像是在指路。旁边还有被射中的大角羚羊,羊旁的青草,对着猎物作吠叫状的猎犬等,都十分生动。
三人又去看岩画旁碑上的介绍,说这桑株岩画被当地人称为苏热体塔石,意为“有画的石头”。[1]
“当时为什么要在这里画画呢?”晏青棠好奇。
老李叔望着旁边的那条路,念叨着:“桑株古道,可有名嘞。”
“老李叔,您认得?”肃征问。
老李叔一笑,从外套内侧掏出一张已经有些掉色的地图,摊开后,折叠处几乎看不清字,而他却指着,道:“就在这儿。”
他指对了,正是他们脚下的路。
“万山之祖”昆仑山,南邻高寒的青藏高原,北望极旱的塔里木盆地。
古代新疆至藏北一带的居民,为了跨越昆仑山,开辟了三条隐秘道路。克里雅古道,克里阳古道,还有一条就是桑株古道。[2]
他们站着的地方,就是新疆通往藏区的山路路口,沿路翻过桑株达坂,就能到达藏区日土县。
“乌拉其,就是指路者的意思。”肃征道,“岩画有可能和指路有关,是桑株古道的路标。”
晏青棠向桑株古道望去,只瞧见一片斑驳的灰黄砂砾,静寂无人。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余下的,只有风吹过岩石的声音。
“山路不方便。”肃征解释道,“国家修了另外的公路后,这条山路就没什么人走了。”
因无人行走,桑株古道显得无比僻静荒凉。然而在这大西北,荒凉的又岂止桑株古道?
晏青棠看到老李叔突然眼眶变红了,好半天没说话,可能是想到了埋葬着儿子的康西瓦烈士陵园。
肃征明白他的心情,主动道:“咱们回去吧,老李叔,在县城买瓶平时爱喝的酒。”
晏青棠知道,他说的是老李叔的儿子。
他们三人返回了县城,进超市后,老李叔买了瓶伊力小老窖,说儿子生前爱喝。肃征帮他找烟,他要的也是当地的雪莲烟。
烟酒都齐了,老李叔还想买些祭拜的菊花。在这县城里,逛了小半个城,都不见一家花店。
最后是肃征问了当地人,才买到了菊花,种类也少,不过常见的黄色与白色就已足够。
肃征算了算时间,准备凌晨四点就出发,往叶城方向去的吐和高速路况相对来说还行,后面走一小段315国道,就要上219国道。219国道晚上走还是比较危险难走,肃征想尽量趁着天不太黑时就回来。
这样算下来,12点多到达康西瓦烈士陵园,中间停留两个小时再返回,十点也就能回来皮山县。
肃征说完计划,老李叔是赞成的,可晏青棠却向他投之以担忧的目光,补充道:“你别一个人开,路上我跟你换着开。”
肃征的计划确实好,可都建立在他身体状况良好的前提下。
他的神色看似一切如常,可谁也不知道,到了康西瓦烈士陵园后,他会不会PTSD发作,会不会出事。
他执意去,本就是抱着风险的。
肃征想到路况和不断升高的海拔,就要拒绝晏青棠,然而老李叔也开口:“还有我,我也会开车。”
一时好意难却,肃征便改了口:“好吧,看路上具体情况再说。”
他也知晏青棠担心,便朝她低声安抚:“又不是一天不停地开,中午还会休息。”
“那你答应我,只要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许瞒我。”晏青棠道。
“行。”肃征单手拎着买来的酒,打开车门,先让老李叔坐到了后排,把酒放在老李叔身旁,再给晏青棠开车门,“我答应你就是了。”
晏青棠坐进副驾驶,眼神直勾勾盯着肃征:“敢骗我你就完蛋了,反正我就在你旁边,明天我会一直观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