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施愿心中存着几分底气。
她和黎闻烈约法三章过,不胡闹、不公开、不背后做小动作,自己才能默许暂时维持这样的现状,无论人前人后,黎闻烈只要有一点没做到,那么给他的甜头,她也能马上收回。
在男女关系里,谁付出的感情更多,谁就注定是吃亏的一方。
施愿笃定黎闻烈害怕再次失去,因此在黎向衡面前编织谎言也透着有恃无恐。
她睁大眼睛,扮起理直气壮的模样,说着,就把手探到黎向衡的西装口袋里寻找手机。
黎向衡大手一展,将她相比之下显得极其娇小的手掌紧紧握住:“没必要打电话,阿烈已经拉黑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而且,是真相还是假话,我只要通过你的眼睛就能看清。”
和车内温度一样偏高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肌肤,施愿的大脑只来得及对黎向衡说出的前半段话做出反应,对方又前倾身体靠近,放大的面孔逐渐占据她全部的视野,“愿愿,你总是很会骗人。”
“很会把那些爱慕你的异性掌握在手心,玩弄得团团转。”
“可你不要忘了,我不仅仅是你的爱慕者,更是你的兄长,你的家人,你打算转移话题时爱用什么样的开场白,说谎的时候又会有什么下意识的小动作,我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譬如你刚才否认自己接受阿烈,眼珠朝左不自觉地瞥了一下,这就是你说谎时的小动作。”
黎向衡只是不善于表达内心,但商桌上的谈判技巧,他却炉火纯青。
怎样戳中对手的痛处,怎样通过层层掩盖直击最深处的真相,怎样让对方丢盔弃甲认输。
当施愿被他架上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不断溃败的命运。
她在心中反复警告自己,不要回想听到黎向衡问询时的神情,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倒回闪现。
仿佛再对话下去,整个人都要被黎向衡解剖开来。
这种认知叫施愿恐惧。
所以纵使身体有过最亲密的结合,在感情上她也拒绝朝黎向衡靠近。
仓促之下,她只能再次踩中陷阱,略显狼狈地转移话题:“我今天上大哥的车,仅仅是想要拿走我订做的那批衣服,大哥故意不回微信,就是为了等见到我,半夜三更和我一起洞察人性吗?”
施愿企图让这个偏转方向的夜晚回归正轨,黎向衡却充耳不闻地说了下去,“把车停在这看着你卧室的每个晚上,我都在思考你无聊想玩男人,为什么不找个新的,而是选择了阿烈这个麻烦。”
“起初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才渐渐想明白了。”
“阿烈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存了心思,他摸透你的喜好,在你面前不断示弱,无论是吵架还是争夺某样事物次次都输给你,他清楚你喜欢的从来都是能够被你压制,不会真正伤害到你的男人。”
“之前你选中了阿晗,却被他精心编织的伪装骗过,与其再耗费心力,交托信任,去和一个短时间内无法了解全部的男人开始,不如就近选择知根知底,永远不可能对你造成威胁的阿烈。”
虽然和她的想法不是一模一样。
但黎向衡揣测的每一句言语,确实将她的一部分内心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被迫接受一场本性拷问,施愿的防备感拉到了最高值。
她可以把感情拆分出来,将喜悦、快乐、愤怒、哀愁进行利弊分明地组合重聚,却不代表想要有一个人这么懂她,懂得她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之下的内里。
而黎向衡的最后一句感叹,更是让她萌生了逃离此处的想法。
她眼见那双透明镜片后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浅淡的微光,近乎叹息的声音在狭窄的轿车空间内回转:“有时候我真觉得是上天的诅咒,你的父母为了集团的业务死在了万里高空之上,十年后的我们三兄弟又为了不约而同爱上了根本不知何为爱情的你,并闹得大打出手,整个家也分崩离析。”
是诅咒吗?
说得她好像是上天派来惩罚黎家的灾厄。
却没有想过,是黎见煦的工作命令,害得她率先失去了拥有父母双亲的正常生活。
争辩下去,只会收获一个谁也不可能获得胜利的无谓结果。
施愿不喜欢陷在既定事实的泥沼里无法自拔,更不喜欢黎向衡言语之间对她的审判。
她不是不会爱人。
只是她的爱情何其珍贵。
没必要对任何人解释内心,过去、现在、未来的路,她只求自己走得开心。
施愿将身体朝车门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空闲的手指在控制升降窗的按钮,和车门的把手之间徘徊:“我们还是说回礼服的问题,至于这些故事观点,大哥还是找个更想你了解她的女人聊吧。”
说完,她当机立断选择了车门把手。
决定今晚哪怕不要放在黎向衡那里的衣服,也要终止这场对她来说充满逾越的单方面谈心。
黎向衡却提前预判了她的计划。
“啊!”
在施愿即将拉开把手的一瞬间,发觉对方要走的他丢弃了自己的风度、理智和得体,像出笼的野兽一般扑了过来,就近抓住施愿的左手摁在靠椅上,另手则将她开门的手一把摁在车门的功能键上。
由于力气过大,按钮的功能被触发,车窗徐徐降下。
在彼此的无言之中,它一降到底,深夜的凉风倒灌进闷热的空间。
施愿被压在身体和车椅中间,耳边除却风声,便是黎向衡不正常的,带着灼热和粗重的喘息。
她有些惊恐地望着黎向衡边缘扩张的瞳孔,再度坚信,不只是黎晗影,黎家每个人都是精神病。
“大哥,你先放开我——”
“没了防窥膜,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被拍到我该怎么说?”
“传出去对黎氏集团的名称也不好。”
惊叫过后,施愿尽力克制着忐忑的本能,干巴巴劝告几句,便再也说不下去——她意识到黎向衡能夜夜在庭院外窥探她,能对她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说出的话,就意味着他现在绝无清醒可言。
她在黎向衡的臂弯中无济于事地挣扎着。直到黎向衡俯低面孔,像是终于有粉末可吸的瘾君子那样,呼吸失去规律,视线颤抖着,沉浸且上瘾地用鼻尖蹭了她的脸颊一下。
“我承认,或许我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但如果,我愿意给你别的呢?”
“我给你更多的股份,让你成为黎家最有权势的女人,让你真真正正参与到黎氏集团的核心运营中来,让你的手上拥有切实的权力,让你永远站在山顶,接受他人的顶礼膜拜。”
他太懂得施愿的渴求。
太懂得她看似意气用事,实则步步算计,希冀掌控生活和命运的阴暗自我。
他也太懂得她的欲望。
她的不安全感。
前面的温情和表白,就好像是释放出来的,用来吸引注意的烟雾弹。
当遮掩的雾霭尽数散去,黎向衡呈现在她眼前的实质,才让施愿真正心动。
光有钱还不够,她依旧保护不了自己。
依旧要随时恐惧黎晗影对她周边的入侵。
依旧要为了达成目的,被迫与更多的,如赵善萱一般的人合作,过后说不定还要被倒戈一击。
有了权力,面对厌恶的事物,她就能够成为第二个黎向衡,动用手段,干脆利落地叫它们消失。
施愿并不知晓自己随着念头发散而渐次加深的眸光,映在黎向衡的眼中有多么惹人怜爱。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见过施愿的恶劣行径。
或许在其他同龄的富二代看来,施愿睚眦必报,性格冷酷。
可相比家族、利益和权力,相比他年少就随同黎见煦见过的风雨和阴私,她还是太温柔了。
对待整个世界,总是抱有那么多的不忍。
哪怕知道不彻底了断,自己将永远被黎晗影纠缠下去。
依然有那么多顾虑。
这样的施愿,就算拥有权力,也注定无法成为杀伐决断的君王。
时间点滴流逝,施愿脑海的念头也逐渐累积如山。
黎向衡感知着她同样颤抖起来的吐息,等待着她给出的唯一答案。
而后听见她问:“……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120章 独占仅存专属
施愿知道黎向衡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
陷入爱情的生意人给出的好处, 同样需要另一方付出代价。
施愿想要这个天大的好处,更想掂量清楚除了虚无缥缈的真心,他究竟还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
于是她抢先问出交换条件。
而黎向衡为了结束这场暗无天日的单相思, 这次也显得十分有诚意:“我想要得到什么, 那是最后才要考虑的问题——愿愿, 我还是想先说说, 当下为止我能够最大限度给予你的。”
“我会转让给你我手上拥有的百分之六集团股份, 以及亲自带你接触正在规划和进行的各项核心业务, 只要你愿意回来上班,虽然暂时还是助理的岗位, 但等到能够独当一面,我会把兼任的总裁位置交到你手上,让你从此以后在集团内部拥有第二大的话语权。”
从前施愿选择黎晗影,就是认为他好掌控,可以成为自己的棋子,去和黎向衡争夺黎家的权力。后来随着深入接触,她发现黎晗影的威胁性, 才熄灭了这种念头,改为能得到股份、保住富贵就行。
而现在,通过一场漏夜的对话,黎向衡再次将她灵魂深处的野心点燃——不是下位者们的臣服才叫随心所欲的生活,唯有将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一片一片摘去,才能仰首欣赏只为一人盛放的天光。
一步一个脚印。
倘若黎向衡口中的承诺真正实现,那么她在黎家的地位,至少已经超过了黎闻烈。
百分之十和百分之十一, 看起来只相差一个数字,却意味着她这个外姓人, 在开股东大会时能够待在黎向衡的左右两侧,而不是凭借过去百分之五的股份,只能坐在姑姑黎见映和三叔黎见曜之后。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然而经历过第一次股份转让,施愿没有忘记黎见煦在世时设下的隐藏条例。
她眼底的喜色被一层担忧覆盖,不自在地询问:“股份转让这件事,少了你们三兄弟哪一人的配合都无法进行,跟阿烈还算可以商量,可二哥那里,你们把他弄到国外回不来,他怎么愿意答应?”
施愿提到这个近似于一盆冷水的姓名,黎向衡的痴迷和执拗之中终于多了点额外的情绪。
他收回手臂,缓缓将被自己桎梏在车座上的施愿放开,他镶嵌在脖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那点情绪又转眼即逝,飞速的消逝以至于施愿未曾读懂根本。
“我有办法,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转让协议也能够生效。”
这种听起来近似天方夜谭的回答,如果换做黎向衡之外的任何一人,施愿都会将其判定为对方根本做不到,只是想要凭借空头支票去空手套白狼。
可这个人是黎向衡。
他从来不屑于说谎,更遑论欺骗她。
大刀阔斧地进攻,才是他的人生信条。
迂回百转、机关算尽地窃取,从来不是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