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他真的是?个品味很恶劣的男人。温知禾扯了下?唇,想把黑猫护在怀里,但猫已经顺着?两臂之间跳走了。
“很不乖,对么?”
男人依旧看着?她,低沉的嗓音再?度从头顶落下?。
这次他松开手,看向后方的黑猫,不紧不慢道:“没有主人的准许,自己跑下?去了。”
认识这么久,温知禾深刻地意识到,他这人说话总喜欢指桑骂槐。猫房在一楼,卧室在二楼。他的意思是?,她未经主人的允许乱跑。
主人。
温知禾心?中怔忪,原本弯起?的唇角渐渐下?平。
沉默的须臾,贺徵朝主动颔首,闯入她的视野,轻笑:“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温知禾思绪回笼,缓慢吁气?,主动对上他的视线。
贺徵朝总是?含笑睇她,但他那?双眼漆黑、平静,总是?透着?审视的意味。
主人,确实是?主人。把她当做脏小猫带回家?饲养的主人。
温知禾抬起?手,掌心?向上冲着?他,声?音温甜:“主人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奖励。”
“配合您认亲应该算是?任务……”温知禾明眸不偏不倚,说得坦然:“那?奖励呢?”
贺徵朝看她索要的姿态,眼底染了一丝意外,很快转瞬即逝。他本以为温知禾会恼羞成怒,脸上再?也挂不住完好的面具,倒不曾想她会借坡下?驴,说出这番话。
贺徵朝坦言,他确实喜欢温顺的女孩,但太过具有服从性,他反而觉得毫无挑战性、征服欲。
温知禾刚好,漂亮得刚好,贫穷得刚好,脾性也出奇的倔,很可爱。她不情?不愿时,她蹙眉不快时,总令他催生出想要箍着?她脖颈的冲动,这是?可爱侵略症,贺徵朝能立即冷静地判断出来。
很稀奇,纵使她虚与委蛇、扮乖装傻,做出一些逢迎他的姿态,他也觉得她极其?可爱。
只可惜这种可爱,廉价且不值一提。
“嗯。”贺徵朝虚应一声?,嗓音低沉:“想要什么?”
“我想拍电影,您可以无条件投资我,对吗?”温知禾问得干脆,并搬出先前的话术,“我记得您之前和我承诺过,会给我金钱方面的资助。”
承诺时隔不算久远,贺徵朝当然记着?这事。他看着?认真询问的温知禾,倒不曾想她还记着?这茬,本以为她所说的理想,不过是?赚大钱的幌子、路径之一,只要拿到一笔可观的钱就能忘记。
“其?实这段时间,除了拍那?些视频……我也研究了一些本子,写了点内容,不过都还在筹备阶段。”说到这些,温知禾慢慢多了丝窘态,更显得真切,还不忘谨小慎微地讨巧,“我知道这对您而言一定是?笔不小的开销,但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放任我不管的,也能说到做到。”
“策划书有吗?”贺徵朝淡声?问起?。
温知禾顿了下?,双眼不眨地望着?他,温温吞吞说:“……还没。”
她怔忪的模样太过纯良清澈,犹如还未从象牙塔走出来的学生,虽然事实也如此。
贺徵朝轻叹,并未有责怪的意味,温声?询问:“写了本子,有筹备的想法,但还没有策划书?”
温知禾抿唇,慢慢蜷起?索要的手掌心?。
这段时间光忙着?在网上当喷子,写本子的时间微乎及微……确实得立正挨打。
她不吭声?了,贺徵朝看得出来她的意思,沉默即肯定。
“写好策划书,做好案子,你可以投到我旗下?公司走评估流程。”贺徵朝缓声?引导,抬手捋开她的掌心?,在上方轻拍两下?,眉眼压得极低,“而不是?在这里眼巴巴伸舌头,找我要钱。”
他拍的两掌并不疼,配合这番话,温知禾的脸却臊得不行。
眼巴巴是?眼巴巴,她哪里伸舌头了?
“我知道了!”温知禾噌地把手收回,背在后方握绞着?,不死心?地问:“那?您一定保证,不论如何,都能投资我的电影吗?”
贺徵朝持续打量她面颊的臊热,双眼漆黑深不见底。
倘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位正常招进来的但能力不足还狮子大开口的员工,他早就让对方去人事部走流程了……但温知禾并不是?。
这小姑娘有时精明,却又时常犯傻,将他的口谕奉为圭臬,也不怕被骗的。
还真是?……
贺徵朝在心?底吁了回气?,养小孩儿的念想愈发浓烈。他略一阖眼,让自己静默。
须臾后,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
“我可以保证……但这份承诺,并非奖励。”
贺徵朝眸光沉沉,话外音意味不明:“你拿什么和我换?”
温知禾难抑心?脏剧烈的律动,也无力暗骂他无耻的行为。她就知道,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无奸不商,而且还……
温知禾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准备,也坦然接受所有馈赠的命运。她呼吸放得很慢,向男人靠拢,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我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您要什么……”
她又故技重?施,轻轻捻着?他的衣襟,眼波潋滟,说得真诚,仿若是?虚心?求问的学生,凑到他面前:“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过于靠近,彼此的呼吸都在交缠。贺徵朝能清晰感知到,有什么在逐渐声?张。他不偏不倚地垂眼看她,没再?打哑谜,只单字道:
“你。”
这一个字,几乎打碎了温知禾最后的防备。
她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真的。
温知禾抿了抿唇,豁出去似的,踮起?脚尖攀着?他的脖颈,很轻很快的,在他的唇角点缀了下?。
只发生于一瞬间的事,很难去捕捉到。但贺徵朝五感俱全?,能嗅见她身上的馨香,能看见她不情?不愿轻皱的眉头;以及触碰到……一个并不深刻,实在浮于表面的吻。
而她就以这样的吻,向他索求认可——
“这样够不够啊?”
温知禾没落脚,诚挚地发问。
粉嫩的,柔软的唇,依旧丰盈饱满,没有被任何人采撷的痕迹。
贺徵朝遗憾地想,自己恐怕要让他这位小太太失望了。但失望归失望,他会对她……实施更柔和的手段。
“上楼。”
贺徵朝毫不留情?道,又以掌箍着?细腰上的两只手,一瞬不错地接收她战栗的时刻。扯唇温柔告知:“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第17章 初体验
别墅地?界辽阔, 倘若不上二楼,无?人会知晓发生什么事。
温知禾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二楼的?, 她整个人都晕乎乎飘飘然,每上一个台阶,步子都轻盈得没有实感。但真想象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的?心境竟出奇得平静。
都夫妻了,做那档事也不意?外,再说了,就他的?外形身材, 也亏不到哪里去。温知禾心里默想,低头没注意?到前方的?路段的?拥堵, 腿一绷直, 险些撞上去。
贺徵朝低头斜乜她:“你写的?本子, 给我看看。”
温知禾满脑都是旖旎片段,听这话懵了下?:“什么本子?”
贺徵朝轻叹, 耐心提醒:“你创作的?本子,你想拍的?电影。写了多少,写了什么,没有方案也好,没有大纲也罢,让我看看。”
“我或许没那么专业, 但以商业性?的?角度,应该可以给你一些建议。”贺徵朝不紧不慢道, 颔首敛眉,看她茫然的?面庞, “我总得知道,我投资了个什么样的?电影。”
原来是指这个, 她还以为……想也是,这个老古董肯定不知道年轻人口?中的?“本子”是什么。
真稀奇,做之前还要了解她的?电影,考虑自己是否值得投资。温知禾一时之间竟不知他是单纯敬业,还是俗套地?想要装模作样聊些风花雪月,把这当?成情趣的?前戏。
她真的?看不透贺徵朝,但既然能拖延点时间,又何乐而不为。
本子在书房,所有拍摄用的?器械、理论知识书籍也都在这里。自从上回被贺徵朝抓包后,温知禾搞点什么创作,只要用不着外景,她都绝不踏出这里一步。
取了本子折返,温知禾看眼自己写的?内容,心底多少是没什么底。
贺徵朝人已经?在卧室的?小客厅等她了。温知禾站定在他跟前,观他伸来的?手,攥紧本子,为自己挽尊:“其实我这段时间主要在忙网上的?一些事情,所以写得不多。但故事基本脉络已经?有一个详细的?提纲。”
贺徵朝嗯了一声,接过她的?本子,随性?地?翻看。
温知禾见他目光专注,心里不由打鼓,一下?又一下?。
贺徵朝不难注意?到她灼热的?视线,也知晓她会紧张。事实上,虽然他本硕博读的?是金融专业,但对艺术也并?非不是没有浸染,他或许没法给到过于专业的?见解,可好故事是不难辨别的?。只可惜,不论从商业性?质还是故事趣味性?……温知禾递交的?答案,都实在不合格。
他也曾有过一段时间,被母校特意?聘请回去做讲师,面向那些好学?的?但并?不聪慧的?学?生,他很?难说重话。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他的?妻子,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太太——即使他们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贺徵朝缄默片刻,发出自认为最温和的?问题:“你本科的?老师,都教了你什么?”
“……”
温知禾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他的?话外音。
甚至事到如今,他还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学?的?是编导。
温知禾从未对贺徵朝、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有过任何幻想,但在这一瞬间,她真的?莫名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
太糟糕了。
温知禾轻叹,松懈双臂,以毫无?波澜的?平静语气缓缓悉数:“大学?英语,高等数学?,程序设计基础,计算机组合原理,系统结构之类的?……计算机专业课程和大学?必备课程。”
说到最后一个字,温知禾看着他的?双眼,皮笑肉不笑:“先生,我学?的?不是编导,您搞错了。”
不是科班出身,那也情有可原。
贺徵朝并?未因为她的?纠正而内疚,仅做冷静的?判断。
他也没有顺着温知禾的?话表示意?外,而是起身将剧本递还给她:“你写的?内容,说实话,既空洞又不落地?。你想要拍出女孩逃离大山的?艰难困苦,但我并?没有看出来,有的?只是枯燥无?味的?重复叙事,和你自认为的?假大空内容,毫无?意?义,没有铺垫和递进。”
“一个好的?故事,它不应当?只有故作深沉的?内核,还必须拥有看点。”
言至于此,贺徵朝明白,光给个人建议是无?用的?,看温知禾渐渐变化的?表情就知道。
她不明白,甚至有些不服气,完全的?学?生作态。
贺徵朝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完全正确的?,但他知道,该让她做出怎样的?行动。
他低眉,居高临下?地?看她,温声建议:“作为导演,你该亲力亲为的?事情确实多,但作为并?不算专业的?新人,你完全可以向专业的?编剧请教,或聘请他们为你写合格的?故事。”
“否则以你现在的本子,很?难通过评估。”
到最后,贺徵朝还是给予了现实的一击。
温知禾微微屏息。她没想过贺徵朝会真给建议。
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将自己的?故事递给旁人当?面处刑,无?疑是骇人惊恐的?事。
她虽然不意外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且也认同贺徵朝的?话,但燥热的?面颊告诉她,她真的?很?不服气。
人总是这样,害怕训斥害怕批评,温知禾也不例外。
贺徵朝站在跟前,离得很?近,臂弯支在圆桌上,越过她的?身侧,像是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