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贺徵朝靠近她,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胳膊上。
温知禾听?话地转过身了,用酸涩的手臂支起自己,抵着他的胸膛,皱起鼻子:“你又骗我?”
“什么?”
“根本没下雨……”温知禾拽过被?子,堆叠在他们之?间,状似做三八线:“你别抱我,我不想?被?抱着。”
贺徵朝笑了下,略略颔首:“嗯,这会儿?确实没雨。”
“但你来的时候打雷了,天气预报不准而已。”
他一手抓起被?褥,撇到另一边,僭越三八线也无视她的抵抗,牢牢抱在怀里:“老天想?让你留在我这儿?。”
“所以当你已经留下来的时候,天就晴了。”
温知禾没话讲,不情不愿:“我都说了不想?被?抱着,太?热了!你松开我啊……”
贺徵朝没再强制拥着,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轻叹:“空调不能再调低,等体温回归正常,否则会着凉。”
温知禾根本不想?听?他看似关心的教诲,挡开他的手,拾起被?褥转身躺下。
背对着,完全?不搭腔,摆明?了是要就此捱到天明?。
贺徵朝失笑,忽然不知说些什么。
他的小太?太?以前?再敷衍,可从?不这样。做得舒坦了,动情了,会愿意抱着他,嘬着他,说点阳奉阴违、虚与委蛇的话。
她的头发剪短了,短到像最初的模样,的确不好掌控在手间,但他可以捧着她的后脑勺;她的脾气见?长了,不再藏着掖着,更加外露,但他不以为意,反倒觉得生动。
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走后会留下一个助理。”
温知禾刚闭上眼?,便听?见?贺徵朝这番话,意识到他的目的,她转身直戳:“你让助理留下来,是为了代你监视我吗?”
贺徵朝依旧坦荡:“不错。”
“你也可以认为是监工。”
他给了她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缘由。
温知禾心中不忿:“这里是我的片场,而且又不是没有?监制。”
“我不放心。”贺徵朝目不转盯,缓声解释:“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误会,所以我安插一个助理在这里,以防你有?事联系不上我。”
他轻轻一笑,说得慢条斯理,意有?所指:“还?认为我又出?轨。”
这番话像导火索,让温知禾心里又炸开花,有?些胀痛:“所以你觉得这是谁的问题?”
其实她本没有?资格去计较,反倒显得她格外在意。
理智抽丝,温知禾气焰下去几分,又转过身。
贺徵朝看得出?温知禾在生气,她像个随时膨胀的河豚,经不起逗,纵使他并没有?逗趣她。
他想?平和?地解决这件事,但也许并不恰当。贺徵朝在心底匀了回气,率先低头:“我的问题。”
“但我们彼此都很在意这种事,对么?”
他循循善诱着,望向温知禾面对的那扇窗,盯着窗户反映出?姣好面庞,语气隐晦地沉了几分:“我不像你聘来的演员,可以和?你做着同频同步的工作,所以只能陪你到今天,往后要是再有?时间,我会过来探班。”
“我对这个圈子不算熟悉,却也见?惯了自荐枕席的人,因为贺宝嘉的事,印象更是大打折扣,你应该清楚。所以我并不认为,待在你身边的那几个戏子是安分的。”
贺徵朝话音顿了顿:“他们也许会诱惑你。”
温知禾:“……”
诱惑。
诱惑?
温知禾忍不住又转过身,轻缓的,慢慢的,捧起被?子捂着下半张脸去看贺徵朝。
他是侧躺着面对她的,一手撑着面庞,眉眼?很平静,不像说笑。
如果他是她的父亲,这番话就像是在警示她,少和?异性来往,会受骗;但他是作为丈夫在说,所以这番话更像是,像是……
打住。
温知禾在心底对自己说。
少往不对劲的地方想?。
温知禾按住心脏,听?出?别样的潜台词,又问:“所以你经常碰见?自荐枕席的人?”
第53章 要走了
她状似无意, 那双眼?却明?亮,充满探究的意味。
贺徵朝不曾想过这道?问题的标准答案, 狭长的双眼?微阖,思忖片刻才道?:“是有。”
“但我很少见到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温知禾:“……”
傲慢的男人。
温知禾咬了咬牙,接着问:“那你会怎么处理?”
“公司里就?走人事?部,应酬上我会明?确拒绝。”
这番话明?显正常得多,温知禾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哦”了一声:“那你还很正派。”
“称不上。”贺徵朝淡道?, “这是最基本的道?德标准。”
这倒也是。温知禾没话讲,沉默地?看着他, 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窥探点什?么, 但她只能看见他黑漆漆的瞳色。
无声的对视下, 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变得格外显明?,温知禾顿时没了困意, 为破除尴尬,佯装打哈欠:“我困了。”
贺徵朝本打算再和她聊点什?么,见窗外逐渐清亮的天色,没再盘缠,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晚安。”
关了灯,扣上挡光板, 房车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许久没有同床共枕过, 还是在这种较为拥挤、陌生的环境下,温知禾睡不着觉, 脑内不可避免地?思绪泛滥。
撕破一次脸,吵过一次架过后, 温知禾无法否认,贺徵朝对她确实比以往更好。
他的承诺很诱人,他能道?歉已经算是低头。
她怎么会不动心,只是她不敢而已,承诺只在说出口的那瞬是动听的。
莫名其妙上了他的房车,又稀里糊涂睡一觉,爽是很爽,但未免也太?过草率。
温知禾有那么一点后悔,可心里占据更多的,还是纾解后的畅快。
她不由构建一个?心安理得的幻想剧场,譬如她是富婆,躺在身边的是位很会伺候人的大白脸。但逐渐的,她又转换视角,想了更多,例如她给了这个?大白脸有名无实的身份,供吃供住还送礼,因为一场误会,大白脸擅自跑远……
实话实说,她也会觉得这个?大白脸不识趣,跑就?跑,有什?么所谓的,反正她有的是钱,找什?么样的男人不行。
可事?实上,她与贺徵朝的情况复杂得多了,许多事?情她都?难以理解。
揣度男人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她无法靠近任何关于“爱”的答案,因为这太?过虚无缥缈,太?过主?观臆断,人是没办法完全掌控另一人,哪怕是贺徵朝,牢牢抓住她的也仅仅因为她的电影需要依仗他发行上映。
他是一个?擅长把砒霜、垃圾、毒药包装成糖浆蜜饯的男人,装出的百分温柔能有七分实意就?已经算是不错的。
临睡前,温知禾给小雪发过消息,大概十点那阵子会回去。
她这一觉睡到十一点才被醒,还是被贺徵朝煎烤鸡蛋的声音吵醒的。
剧烈运动过后,说身体是被车碾过简直不要太?贴切。
温知禾抬起胳膊,倒吸口气?;挥动双腿,泪珠被逼了出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分钟,她才慢慢吞吞地?坐起来,挪蹭到床榻边缘,低头一看,根本没有拖鞋。
贺徵朝看见床榻上的女孩,拆卸一双崭新的棉拖,放到台阶上:“午饭马上好,去洗漱一下。”
温知禾没有抬头看他,很闷地?虚应一声,穿好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去昨晚的洗手间。
她刚站定盥洗台前,便听见贺徵朝说:“洗漱用品在镜子后面。”
温知禾尝试着从?左边打开,没开成,去掀右边,果然看到崭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找到了么?”外头又传来贺徵朝的声音。
温知禾一边拆卸一边含糊应付:“找到了。”
贺徵朝将做好的午饭摆盘好端上桌,看眼?腕表,听见外方的敲门?声,去取了送来的纸袋。
温知禾刚擦完脸走出来,见贺徵朝拎着纸袋,有些?怪异:“什?么东西?”
“你助理送的衣服。”贺徵朝递给她,淡道?:“现在去换,或者吃完饭再换。”
闻言,温知禾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高扬几分:“你让小雪把我的衣服送过来?”
贺徵朝平静:“她不是你的生活助理?”
温知禾耳廓微红,一言难尽:“那你也不能随便越过我使唤她,而且……”
夜不归宿已经足够说明?情况,可在微信上说明?和让人身体力行地?帮忙拿事?后换洗衣服,根本就?是两?码事?。
温知禾不喜欢被人知道?自己的私生活,即便在燕北的时候,那些?脏了的证据她也会自己提前做“销毁”。
贺徵朝完全没有她这些顾虑:“而且什?么?”
温知禾懒得和他解释,拿了衣服便将起居室的推拉门?关上,关得很响亮。
贺徵朝看得出她在置气?,唇角轻扯。
不过会儿,温知禾就?穿着细条纹白衬牛仔裤出来,她不忘低头整理皮革腰带,给白衬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她的穿衣风格向来休闲清爽,衬衣牛仔裤是她最钟爱的款式,在贺徵朝的印象里,她就?经常这么穿,偏日系。
贺徵朝把最后搭配好的橙汁放到桌上,宣告午饭可以享用。
虽然刚才没理他,直接摔门?换衣服,但现在温知禾摸着昨晚被榨干的小腹,享用起他做的午饭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贺徵朝做的午餐是很经典的白人饭,面包片火腿蛋卷蔬菜,营养十分均衡,温知禾在他这里就?没吃过什?么重油重盐的食物?,虽然喜欢辣口,但吃惯了他做的饭,还挺喜欢这类清淡餐食。
相处半年,无法否认,因为同床共枕过数次、在各类激素的影响下,他们已经做到饮食习惯、作息规律是同步且契合的。
温知禾想,或许贺徵朝是念旧的,守序的,所以绝不允许她提前抽身离开。
她低头咬火腿肠,贺徵朝看她翘边的短发,起身越到身后,挑出手腕上的皮筋,替她扎起半辫。
他做这种事?总是分外熟稔,包括且不限于帮她吹头发扎辫子;帮她擦脚趾头剪指甲;帮她清洁口腔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