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薛琅难得回京,从前的狐朋狗友都围了上?来问东问西?,他被灌了许多酒,脸都有些红了。
不知道和?人做了什么赌注,被他们推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叶秋水面前,说自己骨头痛。
叶秋水立刻正色起来,“哪里骨头痛?”
薛琅甩出一条胳膊,叶秋水低下头,摸了摸他的骨头,关节正常,没有错位,没有断裂,她神情严肃,“具体是哪里?是骨头里面痛,还是外面?是阵痛,还是一簇一簇的疼?”
薛琅胡乱地回答。
叶秋水听?着?觉得不对劲,“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薛琅说:“骨头痛呀。”
“骨头怎么会痛呢。”叶秋水皱了皱眉,“我摸着?没有什么毛病。”
“里面好像长了东西?。”
“什么?”
叶秋水紧张起来,寻思是不是薛琅上?次受伤,有箭头或是刀剑的碎片陷在肉里,没有取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动,卡进关节里去了。
她当即站起,“去找个偏殿,我给你?看?看?。”
“等等等……”
薛琅又突然拉住她,“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薛琅嘴巴如同被黏住了一样,瓮声瓮气,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是……我想?你?,想?进了骨子里。”
叶秋水:“……”
不远处,偷窥的狐朋狗友们爆发出大笑。
她沉下脸,松开按在薛琅腕上?的手,见她生气了,薛琅顿时慌了,连忙拉住她,“别走别走,我错了,都是他们非叫我说的,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舞剑,在巴掌大的小鼓上?舞剑,你?看?不看??”
叶秋水抽身?离去的步伐顿住,转过身?来,屈服于好奇之?下,“看?……”
薛琅扬起唇,恰好一段歌舞停了,他喝了两口酒,随便从侍卫腰间抽了一把?剑,舞女们将手鼓放在地上?。
身?着?劲装的少年身?姿矫健地站在鼓上?,衣角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是即将展翅高飞的苍鹰的羽翼。他的头发用一根黑色丝带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眸,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薛琅缓缓抽出手中的宝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好似秋水破冰而出,乐师见状,默契地奏起《相和?歌》,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他看?去,他的手腕轻轻一抖,宝剑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仿佛是在向这天?地宣告它的锋芒。
随着?一阵激昂的鼓点声响起,薛琅开始舞动宝剑,他的脚步轻盈而敏捷,在鼓面上?跳跃、旋转,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鼓点之?上?。
薛琅手中的剑如灵蛇出洞,时而刺向天?空,剑尖直指苍穹云霄;时而横扫而过,剑刃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像是要斩断这世间的一切恶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这激烈的剑舞所带动,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吹起地上?的落樱,使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好似也在为少年的剑舞欢呼喝彩。
叶秋水静静看?着?,目不斜视,薛琅每次跳起,大家皆屏气凝神,可薛琅回回都可以安稳地踩在鼓面上?,众人又爆发出惊呼。
他舞剑时也看?着?她,矫健的身?姿如游龙,风卷起落樱,桃花纷纷扬扬,剑影如电,乐声渐急,一曲毕时,薛琅手臂端稳,收力后,剑尖缓缓落在叶秋水面前,其上?卧着?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少年舞剑,赠花予美人。
有官员忍不住感叹,“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
叶秋水没有接花,薛琅笑了一声,收了剑,桃花落下,他随手捞过一壶酒,吊儿?郎当地朝叶秋水挑了挑眉,“怎么样?”
“厉害。”叶秋水毫不吝啬地夸奖,“侯爷让我大开眼界。”
薛琅因她的夸赞,神情越发得意了。
不远处,江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身?旁官员一句“天?生一对”,他心?口被紧紧攥住,暗暗抽痛。
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很?般配,一样的明艳张扬,站在一起,如同一副画卷。
嫉妒的心?越来越膨胀,无趣寡淡的江泠面对这一画面时,感到自惭形秽。
喜宴结束了,靖阳侯难得回一次京城,官家留他多待一段时间,东宫喜事当天?,薛琅舞剑的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她批阅奏折时淡淡一笑,“阿琅下个月就及冠了,也该成家了。”
皇帝吩咐内侍总管去打听?打听?,薛琅喜欢谁家的姑娘,若是与掌医女使两情相悦,那也早日定下婚事,成全?一段佳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搬走,好吗?”……
喜事过后, 叶秋水在京师留了下来,她时常要去养心?殿为官家请平安脉,叶秋水话少, 为人沉稳,从不多话, 哪怕在官家面前伺候,时常面见天颜, 也不会露出一点得意之色,皇帝喜欢她, 派出去打听的总管回来说, 靖阳侯对叶女使多有关照, 对她, 同对其他小娘子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皇帝召薛琅的母亲李夫人进宫谈话,说起?薛琅的婚事,以及人选, 李夫人不是没听过京师的风言风语, 说东宫大婚当日,靖阳侯舞剑赠花,郎才女貌,看着像一对璧人,且过去二人又在军营里共事过, 想必是知根知底的。
李夫人神情?看上去不大乐意, 又碍着皇帝的面子,不敢直言。
只委婉地说道:“那位叶娘子, 以前似乎是经商的?”
出身太低了,薛家不管怎么说,也有从龙之功, 就是储君,以前还姓薛呢,皇亲国戚,一介商女,实?在有些配不上。
可是听官家的意思,她倒挺满意这桩婚事,李夫人不敢将话说得太难听,那样就是驳了官家的面子。
“嗯。”
皇帝说:“是经商。”
李夫人哂笑?,“能得官家青睐,想必人是极好的。”
听出她话里有话,皇帝侧目睨她一眼,“怎么,你嫌她出身差?”
“倒也不是……”
李夫人眨了眨眼,连忙解释,“只是阿琅他是个跳脱的性子,不着调,官家也知道,这孩子爱玩,臣妇一直想为他找一名?端庄雅正的小娘子为妻,好替臣妇管管他,让他收收心?。”
那个叶小娘子,又是经商,又是跑去军营里当大夫,想来是个不安生的,若真?迎进门,旁人还不得笑?话死,靖阳侯府的夫人,是个赤脚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李夫人要面子,断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怕官家一时脑热,赐下婚约,那就真?的推脱不掉了。
“你放心?。”皇帝淡淡道:“婚姻是孩子自己?的事,他们若不愿结为连理,朕也不会乱赐婚,你倒也眼界放宽些。”
“是是是……”
李夫人松了一口气。
回京的这些天来,薛琅已经在她面前念叨无数遍,说他和叶小娘子如何生死与?共,她数次救他性命,少女医者仁心?,经常设义诊摊子为城中穷苦百姓医治,没事还会倒卖皮毛,与?不少楼兰商人相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李夫人却越听越皱眉。
李夫人出身大族,百年名?门,她亦知书达理,多年来操持内务,有条不紊,所以她希望薛琅的妻子也能做到这般,将来她才可以安心?将府内一切事务交由儿媳打理。
不管怎样,门第也不能太差,听人说,叶秋水家乡在曲州那种偏僻的地方,没爹没娘的,虽然有个义兄,在工部?当值,但与?靖阳侯府比起
?来也实?在差得太远了。
听旁人说起?她的生平,就不像能打理内务的样子,更何谈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她不满意这桩婚事,几次提醒薛琅,他都不当回事,依旧时不时去叶秋水家中拜访,叶秋水每次出门都能碰到他,她要去宫里当值,恰巧,薛琅也要进宫面圣,那便干脆赖着要和她一起?同行。
叶秋水提着药箱,从家中走出,薛琅果然等候在附近。
她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下次别来了。”
“为什么?”
“旁人看见了会说闲话。”叶秋水握紧药箱的提手?,提醒他。
“以前在军营里不都是这样,怎么反而回了京师顾虑还多了起?来?”
薛琅叹气,京师规矩多,眼睛也多,今日哪对郎君娘子走得近些,明日就会传出不少闲话。
“由着他们说好了。”薛琅为所谓地道:“反正,我也会娶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要胡说了。”
叶秋水瞪他,“我没有同意过这件事。”
“所以我在等你同意啊。”薛琅笑?了笑?,“我很有耐心?,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烈女怕缠郎’?”
“无聊。”
叶秋水低声骂了一句,走到前面,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可知道西市附近有没有空院子?”
“怎么?你要买院子?”
“嗯。”
叶秋水点点头,“在京师要待一段时间,以后也不是完全不回来,总该有个住的地方。”
“你现在不是有住的地方吗?”
“不是的。”叶秋水缓缓道:“我现在只是暂住在兄长?家中,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一直赖着不走,我想这两天就买好院子,搬出去住,在西市离我的铺子也近些,方便。”
薛琅颔首,“我替你问问。”
他的朋友多,许多一起玩到大的狐朋狗友现在还在西市的太学,国子监读书,那些人比他了解得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抬手拍拍胸脯,笑?容张扬。
进了宫,照例为皇帝诊脉,帮吴院判打了会儿下手后,叶秋水去东宫见宜阳。
储君要学治国之道,经史子集,从早学到晚,奉命教导宜阳的大臣们要求很高,并不会因?为顾及储君的身份便缄默不言。
罚抄,打手?心?也是常有的事,叶秋水要做的,就是帮被夫子打红手?心?的宜阳擦药。
驸马也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宜阳看书时他从不打扰,只会默默地倒上茶,陪伴左右。
宜阳接过温热的茶水,会仰起?头朝他笑?一笑?。
看来,二人的感情?还算和睦,驸马不在的时候,叶秋水开玩笑?地说:“还以为二位殿下会打架。”
宜阳轻笑?,“我没这么幼稚好不好,我既然选择了他,那自然会同他相敬如宾,芃芃,婚姻之事,并非一定要挑一个喜欢的人,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我需要一个能为我带来助力的驸马,而他也需要这个高贵的身份,我们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我的意思就是……”宜阳放下茶杯,看着她,“阿琅堂兄就很适合你,你们年龄相仿,又共事许久,知根知底,我与?堂兄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性子顽劣不羁,但他绝对是个好人。”
叶秋水嘴角的笑?意僵住,“我知道……”
宜阳看着她,“芃芃,人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
宜阳劝她,早些尝试新的人和物,不要总是执着于旧事,叶秋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她们说的都很对,喜欢不如合适,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叶秋水想了许久,换一个人尝试着去喜欢,会不会能淡忘得更快些?
她每日下值后都会去西市看宅院,晚上大多住在铺子中,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一日前往檀韵香榭,竟然发?现江泠坐在铺子里,看到她,他立刻站起?,欲言又止。
叶秋水怔忪一瞬,很快恢复如常,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