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叶秋水顿时愣住,苏叙真笑?了笑?,摆手,“我不讲究这些?规矩,天天看着人对我拜啊跪的,我吃不消,坐吧坐吧。”
叶秋水上前,在榻边坐下。
“大娘子身体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苏叙真摇头,“没事儿,昨天回?来,睡了会儿,起?来吃了十张馍馍,舒坦得?很,一点也没觉得?不适。”
苏叙真说话随意,一点架子也没有?,看着叶秋水问:“妹子,我听?人说你从曲州来的,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我娘就?是闽地人,跟你说话的口音差不多,哎呀,你真厉害,一个人在京师开铺子,不容易吧。”
“还好。”
苏叙真轻笑?,顿了顿,又说:“你也别太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懂什么呀,一天到晚就?是说什么家世,身份,我去?他爷爷
的,一群托祖上荫庇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盆菜啦。”
昨日在芳园,苏叙真没少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说像叶秋水这种身份的人,哪来的资格进芳园,又凭什么坐在看台上,一个商人,在王公贵族面前也配同席而坐?没让她端茶送水就?不错了。
苏叙真最讨厌别人嚼舌根,明明她看着小姑娘哪里都很好嘛,多厉害,刚及笄的年纪就?能一个人来京师闯荡,开一间铺子,京师的租金多贵呀,而那些?在芳园里嘀嘀咕咕的人,享受着家族的供养,倒瞧不起?真正有?本事的人了。
说完又抬手掩了掩嘴,哂笑?,“哎呀,瞧我这嘴快的,说了些?不该说的粗话,没吓到你吧?”
叶秋水含笑?摇头,“没有?。”
倒是有?些?惊讶苏叙真竟然会说这些?话,她也是王公贵族,身份比吴靖舒还要高贵。
叶秋水道?:“我没有?很在意,不管怎样?都是自?己选的路,走?就?是了。”
苏叙真听?了哈哈大笑?,“是,就?得?这样?,管他呢,妹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她坐起?来,前倾几分,问道?:“你卖的是什么香,我也喜欢这些?,不过我不太懂,也挑不出适合自?己的。”
叶秋水想了想,说:“什么都有?,我觉得?大娘子适合柏香,味道?清正,淡雅,还有?一股冷峻,坚毅之感,正如大娘子给我的感觉。”
“好呀好呀。”
苏叙真点头微笑?,“改日我去?你铺子里瞧瞧。”
“大娘子若是不嫌的话,我明日带给您,您怀有?身孕,需要好好休养,还是不要走?动吧。”
“这多麻烦啊。”
苏叙真有?些?不好意思,“哪能如此麻烦妹子你。”
“不麻烦不麻烦。”叶秋水斟酌了一下,“我觉得?,与大娘子一见如故。”
和苏叙真交谈很舒服畅快,一点也不像在芳园里,面对其他贵人时那般拘束,谦卑。
苏叙真不由?大笑?,“巧了不是,我对妹妹你也是一见如故,我一看到你我就?喜欢,既然如此,以后你可要常来安国公府。”
叶秋水笑?着点头,“好,还望娘子别嫌弃我叨扰。”
“哪里哪里。”苏叙真一摆手,“大夫不让我出门乱走?动,我闷在家里也无趣,京师里的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我听?着就?头疼,我就?喜欢爽快的人,巴不得?你日日来呢。”
叶秋水在安国公府做了许久的客,苏叙真本来还想留她在府上吃饭,但叶秋水要管理铺子便没有?留下。
离开的时候,在长廊尽头撞上一人,俏丽的脸,穿着浅黄罗裙,弱柳扶风之姿,眉眼间透着楚楚可怜,看到叶秋水的一瞬间,她的眼底有?一丝警惕涌现。
女子打量叶秋水几眼,问:“你是何人?”
下人同她解释,“回?表小姐,这位是大娘子的客人”
安国公陆庆的表妹,如今暂居于国公府中。
叶秋水行了个礼,不知为何,不太喜欢面前这个女子,她打量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如同看到敌人一般,好像生怕叶秋水要与她争夺什么一样?。
这个表妹,似乎也不想与她多言,淡淡一礼后便摇着团扇走?了。
叶秋水收回?目光,离开国公府。
回?到铺子,伙计告诉她,江泠被官家传召了。
叶秋水顿时紧张起?来,“官家可有?说让哥哥去?做什么?”
伙计摇了摇头,“我们也是听?馆舍的人说的。”
叶秋水不由?握紧了拳头,手心出了些?汗,猜测,应当是为了授官的事情。
她没心思管生意了,坐着等急了,站起?来倚在门边等,时不时抬头张望,来回?踱步。
傍晚时分,有?人来报喜,说官家授江泠儋州知县一职,不日就?要离京赴任。
大家欢呼起?来,知县对他们而言,可是天大的官!
叶秋水笑?了一下,给报喜的人一锭银子打赏。
送走?人后,澎湃的心情冷静下来。
对了,儋州是哪儿?远吗?
她问铺子里有?见识的老师傅,老师傅说:“儋州啊,远得?很呢,又穷又偏僻,离京师十万八千里,郎君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当官啊,犯人倒是经?常被流放到那里。”
进士们再不济也会留在京畿附近为官,在天子脚下,升迁快,去?儋州那样?的地方,这辈子算是完了,仕途不用?想了。
第八十九章 “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官家设了宴, 一直到深夜,江泠才回?来。
几人簇拥着江泠进门,要?赏钱, 他将?荷包里的钱分出去后,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叶秋水。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过来道谢, 而是站在一旁,嘴角虽然?在笑, 眼神却?没什么光亮,看?上去心绪重重。
大家散开后, 江泠走上前, 叶秋水怔愣之际, 他突然?抬起她的手, 在她掌心也放了一枚喜钱。
叶秋水呆了一下,淡笑,将?喜钱握在掌心。
“怎么了?”
江泠问她。
“哥哥, 能不能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叶秋水犹豫了许久, 轻声问道。
他们都说儋州很偏僻,其他官员再差也不会被?派去那里上任,远离京师,升迁之路难如登天,是不是官家不喜欢他, 被?京师的传言误导了, 所以才将?他扔到那个地方?
“官家已经下旨,文书都送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 今日官家赐宴,同科的进士都有了新的去处,有的继续留任翰林院, 有的去了六部,除了那些犯了错,为官家所不喜的人之外?,江泠是境遇最?差的一个,儋州不只是偏远,重要?的是,几乎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叶秋水了解后很气恼,气官家的决定,江泠努力读书这么多年,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很不甘心。
“没事的。”
江泠知道她伤心,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为一方长官,治理一方城池,不正?是我?想做的吗?”
“不一样的。”
接触的东西不一样,获得的机会也不一样,别人一步一个脚印是在往前走,可江泠却?要?绕许多远路。
江泠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真的没事,其实去儋州也挺好的,京城是非太多,那里反而清静。”
天子脚下,纷争不休,伴君如伴虎,当大官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为一方郡守,远离争斗,至少能平安。
叶秋水想了许久,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攥紧了喜钱,说:“我?去收拾东西,备好行李,同哥哥一起去。”
“不行。”江泠拒绝道:“京师的铺子不要?了?你不用跟着我?去。”
“可是……”
儋州太远了,书信难以送达,更难以见面,叶秋水想和江泠一起去儋州。
江泠不同意,舟车劳顿,地方落后,他不想叶秋水跟着他一起去吃苦。
京师铺子的生意好不容易才好起来,她渐渐在京师积累起自己的人脉,去了儋州,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她若是不管不顾跟着走了,这里的伙计怎么办,大家跟着她跋山涉水来到京师,背井离乡,这个关头,叶秋水要?是离开了,该多让大家失望,她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坚持的话,做不到将?大家丢在这里。
江泠去收拾行礼,叶秋水跟在他后面,默默地清点物件,将?所有要?带的东西都收进箱子中。
叶秋水不能去儋州,要?和江泠分别许久,下次再见是个未定数,听人说儋州临海,潮热,不利于有腿疾的人常住,叶秋水连夜做了一副护膝,熬了几个通宵,双目弄得通红,赶在江泠赴任前将?护膝给他。
她手艺不精,护膝做的很粗糙,但用料极好。
江泠收下,细心放在箱子中,离开前,他去拜访了严敬渊还有掌院,与几位敬重的长辈告别,严敬渊知道他要?去儋州上任,这与预想的结果不一样,去了偏远之地,太消磨志气,意志不坚定的,可能一辈子就耗在那小小的职位上了。
他微微叹气,但是官家的决定更改不得,只能抬手重重拍了拍江泠的肩膀,沉声道:“别忘了,天道酬勤,自强不息。”
江泠颔首,“学生明白。”
严琮也不知道说什么,上前揽住他,拍了拍。
江泠登船离开,叶秋水站在岸边,下意识往前跟了几步,男子回?首,叶秋水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他,面庞看?不清晰
大船驶动,逐渐消失在江心雾气中。
*
上次去进货的管事回?来了,叶秋水亲自去清点货物,对着账本细算,她事事亲力亲为,货物还没看?完,眉心已经拧做一团。
管事的双手扣紧,脸上汗津津的。
叶秋水冷着脸将?账本递给他,“李管事,我?上次就说过,在我?手底下做事,绝不可以阳奉阴违,也绝不允许为了提高利润降低成本,当时你们怎么同我?保证的,为什么这次进的货物中有这么多的次品,你怎么同我?解释?”
李管事神情难堪,硬着头皮说:“东家,我?就是按照您说的去办的呀,这批货……它就是这样的……”
叶秋水气笑了,“李管事,你当我?三岁小孩,以为我?做买卖是在同你玩过家家吗?我?给你多少钱,你就给我?运多少货来,别想以次充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思,依照律法,我?若将?你扭送官府,你可免不了流刑。”
少女?声音阴寒,目光冷淡,李管事顿时脸色一白,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东家,我?这……”
叶秋水转身,示意一旁的伙计将他拖出去。
如今在京师做生意,不立威,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前她可以宽容一次,可如今,倘若纵容这种?投机耍滑的风气在,人人效仿,她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李管事被?伙计夹住胳膊,他哭着求饶,“东家,我?错了,我?再不敢贪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管事人到中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拖到店外?,挣扎激烈,周围人指指点点,李管事一边蹬腿一边哭嚎道:“东家,我?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没办法呀,我?不想流放呜呜……”
叶秋水置若罔闻,觉得吵闹,叫人堵住他的嘴,直接送去官府。
远处,宜阳郡主?的车驾停在一间脂粉铺子前,听到闹哄哄的动静,遣侍女?去问一声。
片刻后,侍女?回?来告诉她,檀韵香榭的李管事私吞进货的钱,买了一批次品回?来滥竽充数,被?东家识破,东家发怒,让伙计将?他送到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