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轻
“过桥米线好像不是林城的特色。”
“这里?已经是第二代老板了,第一代老板从西南过来的,和林城人结婚,四十多年前开的店,现在老板是他?们儿子?和儿媳。”
听了江述月的解释,一切倒都说得通了。
结账的时候,陶栀子?从座位上跳下,拖着包着纱布的腿急急地展示手机上付款码,郑重?道:“老板,我买单。”
江述月缓缓起身走了过来,老板娘摆摆手:
“这小姑娘倒是直率,述月是这里?常客,哪能让你买单。”
说话间,老板年抬起扫描仪“嘀”一声,直接扫了江述月的二维码。
回?去?的路上,陶栀子?对?
这件事分外在意:“坏了坏了,我这下欠你更多了。”
“下次你的手串落水我再跳下去?帮你捡一次吧。”
她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述月停住脚步,审视着她的脸,幽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说道:
“再跳一次,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说的,是事实,三米水压对?于她的身体状况来说,稍不留神就?会致命。
陶栀子?的脚步放慢几分,总觉得他?似乎知道点?什?么,但是又觉得不确定。
她默默走到他?身后,低着头,有些执拗地说:
“我一无所有,对?很多善意都无以为报,帮你捡个手串算什?么……”
江述月这次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在巷子?里?响起,掷地有声:
“栀子?,能不能多看看你自己,无论你之前遭受过怎样的忽视,但如今你仍然可以重?新看待自己,哪怕很短暂地,将你自己当做生活的主体。”
第18章 梦魇 你天生自带温度。
时间?在夜晚中的流速总是很慢, 因为夜晚的天很难让人判断光影,而白昼则可以通过?太阳的角度和颜色来感受时间?。
皮肤仿佛是夜晚的时钟,当遇到气温开始明显下降的时候, 就?意味着?午夜即将到来。
太阳的在午夜的失踪,会让整片燥热的大地?都?冷静下来。
陶栀子?在这辨不明的时间?中, 脑海里回荡着?江述月的话,一分一分, 在他身旁沉默下去。
她用沉默掩饰无措, 比知道自己错处更令人觉得可悲的是。
江述月那薄唇中吐露中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起来却?觉得晦涩。
在病痛和生死?面前,有人常说她乐观通透,但是在这句话面前,她却?不知道了。
什?么?是生活的主体?如何重新看待自己?……
大约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江述月转身, 看着?她低垂的头,似是又有些不忍,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陶栀子?忽然扬起头,眼中带着?费解的痛苦, 小脸上露出苦笑?, 像是对这世界都?哭笑?不得。
“述月,你会觉得可悲吗?可悲我实在没有一刻听懂你刚才的话, 如果我告诉你,经?过?冥思苦想后我还是不知道什?么?叫生活的主体, 你会觉得我愚蠢吗?”
“可笑?我总是像个学人精, 试图去补全我没有的东西,为了尽量让我看上去符合世俗眼光的‘正常’,但是我费力走到今天, 我仍然不曾有人格上的完整。”
“我试图讨好所有人,尤其是对我好的人,用这种?方式,能让他们下次还能继续对我好,而不是说我是个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那些清晰又真实的话巷子?深处传来,像一枚枚从云层上坠落的雨滴,在地?面上友好地?留下痕迹。
江述月还是尽量换一种?缓和的语调说:“你不可悲也不可笑?,来日方长,我们慢慢讨论。”
“我们只有三个月。”陶栀子?在时间?计算方面非常精准,立刻纠正道。
江述月对她偶尔的小固执表示理解和包容,顺着?她说道:
“好,是三个月。”
陶栀子?的神情又明媚起来了,催促着?说道:
“快回去吧,我今天特意给你做了好吃的,赶紧回去一起吃。”
江述月和她行至巷口,给车开了锁,那辆小轿车在寂静的街道上闪烁了两下红光。
“你应该没忘记给自己的胃留位置吧?”陶栀子?上车前不放心地?问道。
江述月顺手?帮她打?开了车门,抬手?在上方住车门上框,淡淡答道:“放心吧。”
这里已经?离七号公馆很近了,穿过?三个小小的街区就?到了,直接从后门下了车库。
由于放假的原因,公馆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安静,地?面的灯光亮着?,毫不刺眼,显得冷清。
路过?主楼的时候,陶栀子?抬头扫了一眼,伸手?指着?三楼漆黑的窗户,说道:
“你看,楼上现在就?没人,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亮灯的。”
她乐于去发现自己周围一切的细微变化。
“之前刘姨说江先生深居简出,但是我猜测他白天应该很忙的样子?,每天很晚才开始亮灯。”
江述月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朝上方一看,目光滞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倒是擅长发现规律。”
“不然这公馆内来回来见到的都?是那几个面孔,只能自己找点乐子?,我都?待了一周多了,才交到你一个朋友,可能古树咖啡厅的店长小姐姐也算一个吧。”
制造了一整天的悬念,当江述月真的陪她来到后院的厨房时,她倒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打?开冰箱,看着?自己白天做好的抹茶蛋糕卷,一时间?感觉这惊喜与江述月带给自己的比起来是实在算不得惊喜。
“可能没有那么?惊喜……”
陶栀子?用身子?挡住了冰箱内的东西,回过?头打?了一剂预防针。
好像提前说上一句,她就?能获得一张不被吐槽的免罚卡片。
“没关系。”
江述月似乎没有进过?这个厨房,看向内设的眼神有几分陌生感。
这是刘姨和剩下五个员工一起共用的小厨房,比不得前厅附近的大厨房,里面的主厨听说在三家米其林餐厅都?担任过?主厨。
陶栀子?没有什?么?米其林概念,只知道名气很大就?是了。
她有些难为情地?将蛋糕卷整个从冰箱中端了出来,放在了吧台上,当着?江述月的面把上面的保鲜膜慢慢揭开。
“不好意思,为了不让外形被破坏,我现在裱花。”
于是她又做出某些惊人之举,自己穿上围裙用最快速度取来冷藏中的淡奶油开始快速打?发,又切了一盒新鲜草莓,去掉草莓屁股。
表层奶油是当着?江述月的面挤上去的,然后将迷迭香和草莓插在奶油上做了装饰。
头一次有人要送蛋糕,端出来的是半成品,临时加的装饰。
但是陶栀子?是实用主义,怎么?试用怎么?压缩成本怎么?来。
她的动作虽说看着?生疏,但是每个动作都是极为认真和用心的,手?下挤出的每一份奶油都?缓慢而专注,一双透彻明亮的眸子死死盯住奶油的每一寸纹理。
最后将蛋糕卷切片后,装盘,将盘子?推到江述月面前。
“快尝尝,应该会有些不一样的。”
陶栀子?此时神情内敛了许多,连蛋糕的特别之处都?不肯直接说出来。
江述月倒是配合地浅尝一口,嘴角在这里瞬间?蔓延出笑?意。
他笃定地?说:“我知道它特别在哪里。”
只一口,就?知道陶栀子?从两人出发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制造悬念。
她连挤奶油的动作都?那么?生疏的情况下,要做出这份卖相很好的蛋糕应该付出了不小的精力。
陶栀子?搬了高?脚凳,在江述月对面坐下。
彼时门外凉风习习,携伴着?她光洁悬空在椅子?边缘的双腿。
那双腿在空气中摇晃,细密的晚风拂过?被纱布悉心包好的伤口。
短暂的寂静中,她问:“你说特别在哪里?”
“不甜。”江述月看着?她说道。
世上还有比这更精准的答案吗?
蛋白在不加糖的情况下很难打?发,奶油也是,让这份方子?原原本本复原,她失败了多次。
陶栀子?注意到他嘴角微小的弧度,仰头笑?了,晃腿的动作愈发轻快,感叹道:
“要焐热你真不容易。”
随后她又立刻改口,“哦不,你天生自带温度。”
凉风袭来,远处鲜花盛开。
今晚,当陶栀子?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她换下身上的裙子?穿上睡衣,准备开窗通风。
窗户对着?主楼的方向,三楼处已然亮起了灯。
隐有人影在屋内穿行,她又发现了什?么?规律。
「江先生也和他们一样晚归。」
这夜陶栀子?将破洞的裙子?遗憾地?挂了起来,挂在了室内显眼的位置,脚上的鞋子?被她换下,里里外外用软布擦了个干净。
将鞋子?放在了的裙子?下方,她仰着?头看得出神。
不过?穿了一天,就?满身
风霜的裙子?啊……
她换下裙子?的时候,有种?自己被瞬间?打?回原形的感觉,就?像午夜就?必须逃离舞会的咒语,因为一切的光鲜,将会瞬间?失效。
心中的落寞如同的无数蜿蜒的褶皱,提醒着?那白日的虚妄。
她在睡前从床头抽屉里,那满是药瓶的底部抽出了几张写满的纸,找到最后一页,在末尾添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