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轻
她经常不知?道原因,但是非常明确的一点是——她从前很少被人注意过。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想到了某些?说法,有感而发,“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希望家长第一个来接自己?了,因为有人接的感觉,很奇妙。”
“这些?不都可以轻易实现吗?”
江述月看向她,眼神一暖,嘴角牵起几?分笑。
陶栀子左手藏在袖子里的免救手环,此?时存在感极强,那金属片触碰皮肤的时候有些?发烫,甚至带着刺痛。
她很想摇头去否认这个说法,但是还是没有这么做。
恰好有个少年骑自行车从旁呼啸而过,他动作流畅地把?她换到了人行道靠里的一边。
这种?被人不经意悉心照料的感觉,让她一时间无法适从,血液如同过电一样流经心脏。
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仍然还是会为这些?细节悸动。
“对了,我给你买了块乳酪蛋糕。”
其实心里的理由还是没有想好,但是她率先将话?题引到了甜品上。
江述月接过纸袋,更像是帮她拎着,很自然而然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切。
扫了一眼纸袋上的LOGO,他眉头微蹙,问道:“你排了很久的队吧。”
陶栀子一时语塞,没有料想到他的切入点竟然这样始料未及,立刻摆手说道:
“今天是工作日的下午,倒没有太多人排队。”
“排了多久?”江述月转头看向她。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像是很自豪一样,“一个小时而已,平时都要排三个小时的,是不是超幸运!”
说话?间,她自顾自从百宝袋一样的背包里又掏出了一个葱油饼,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也是网红款,也需要排很久的队。
江述月本?想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她吃着香脆的葱油饼一脸满足的模样,又一时间不忍心了。
陶栀子对林城的一切都感到新鲜,经常去打卡一些?网红食品,以前是大老远走路去买咖啡,现在更是给他不由分说带各种?零食的。
想让她放弃去凑热闹排队已经不现实了,于是江述月给了更加切实可行的方案。
“你的身?体不能多耗体力,这些?零食可以找代购,别自己?去排。”
陶栀子立刻否定了他的方案,“达咩,代购的价格至少翻三倍了,我不愿意。”
江述月太阳穴狂跳,他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抚额。
要劝阻她也不是,要直接给她补足资金也不是。
沉默了半晌,身?旁的陶栀子重新啃起葱油饼,这块葱油饼格外酥脆,在她咀嚼的时候发出清脆细腻的声音,和街道上的声音穿插在的一起,格外有生活气?息。
她有时候看似很好说话?,可是在一些?事情上的执拗程度却超乎常人。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两人上了车,将外界的喧闹隔绝。
陶栀子坐在副驾驶上,双手仔细地捧着吃了一半的葱油饼,唯恐碎屑掉在车内。
江述月对于她在车厢中?的行为倒是极为无所谓,在发动车子前,倏而问了一声:“……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陶栀子不可置信地一笑,“我想吃的有个东西都去了三次了都没买到。”
江述月:“是什?么?”
陶栀子信誓旦旦地说:“XX家的瑞士卷,现烤现做的,而且每日限量,我明天决定一开门就去。”
听到“明天”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江述月脸上的神情倒是柔软了几?分,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发动了车子。
他问:“那后天想吃什?么?”
陶栀子说:“想吃古法的赤豆冰沙,可惜秋天老板一周只营业一天……”
他问:“大后天呢?”
陶栀子毫不犹豫地答道:“要吃蟹黄汤包!正好快要到大闸蟹肥美的季节了,从来没吃过这个地区的螃蟹……”
她都傻傻地一五一十?地认真思考,并回答,却不知?不觉,为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知?不觉列下了计划。
江述月说:“螃蟹从十?月开始最为肥美。”
她有些?失落地说:“那时候我的租期到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那就续租。”
她好奇地问:“那我也不知?道在林城待这么久还有什?么需要体验的。”
他很难得地说出一些?很有生活气?息的话?,语气?熟悉,内容陌生,“冬天吃黄鱼年糕,腌笃鲜。”
陶栀子忽然来了兴趣,补充道:“你的生日也在冬天……对了,腌笃鲜是什?么?”
“一种?炖菜,用的新鲜猪肉、咸肉和笋炖煮,鲜咸浓郁。”他简短地介绍道,不动声色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林城的春天吃什?么?”
“青团、香椿、熏鱼……腌笃鲜。”
陶栀子笑了出声:“你刚刚还说冬天吃腌笃鲜,春天也吃?”
“把?笋换成春笋,就是春天的腌笃鲜。”江述月说得一本?正经,听不出来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
倒是陶栀子的笑点十?分奇特,发现了端倪:“岂不是一年四季只要有笋都能吃腌笃鲜。”
“是啊,来年秋天,就可以用你亲手种?的桂花,去江城把?老太太的点心师傅请过来, 做成桂花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寻常,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道路,是他一贯的气?定神闲。
笑着笑着,陶栀子过了那个兴奋劲,情绪如同寒霜一样沉降下来,车内的火热氛围随着车窗打开而慢慢消散在风中?。
她的笑声消失了,转而认真地看向江述月的侧脸,他的神情如同往常。
严肃、专注、清冷、看不出悲喜……
江述月怎么会是一个不考虑实际情况的人,只是他刻意掠过了而已。
一时间
,她不想扫兴,但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她看着他的侧脸,静静地说:“是啊,不知?道我种?下的那个桂花是否香气?足够,让点心师傅大老远过来,太麻烦了……”
“那就另请一个点心师傅,常驻林城。”江述月声音有些?干涸,似有些?焦灼,是极为罕见的反应。
她仿佛看见了一座完美无暇的璞玉,在此?刻出现了裂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眨眼间,一切都是原本?样子。
陶栀子没有说话?,转过视线看向窗外,郁结于心的感觉化?作一口浊气?,被深深呼了出来。
眼眶有些?发热,但是很快又消退了。
当他们抵达公馆的时候,前脚刚进入室内,后脚就开始下雨了,天色瞬间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陶栀子来到窗前,抱着膝盖,仰着头看着玻璃外的雨天。
她喜欢雨天,但是不喜欢秋天的雨天,没有雷声,不够畅快,天色总是像铁一样厚重,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雨水无休止一般,冲刷着已经发黄的树叶。
有一片被虫子咬了一半的银杏叶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场雨下了几?个小时,却始终不掉落。
她就像这片银杏叶一样,早就被虫子啃得面目全?非,不死去,也不复生。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已经在心中?扎根的阴霾和纠结。
江述月不知?不觉走到她身?后,声音倏而响起:“你在想什?么?”
陶栀子盯着那片银杏叶,随即闭了闭眼,轻声回答:“没什?么,只是看雨。”
江述月沉默了一瞬,坐在她旁边,目光穿过窗玻璃望向窗外的雨幕,雨水打在窗上,细密的水珠顺着玻璃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会过问,但是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你。”他轻声说道,语气?笃定而沉稳,透着内敛的力量感。
陶栀子抬起头,望向江述月,嘴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别人插不了手,我只是想和自己?的记忆做一些?和解,不然会入土不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打在窗户上,仿佛是一曲无尽的悲歌,沉湎在时间的缝隙里。
陶栀子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银杏叶依旧在雨水中?摇曳,顽固地不肯掉落。
第83章 讲故事 他遇到的不是要处死他人的国王……
傍晚, 陶栀子收拾衣服准备送去洗衣房。
拿起卫衣的瞬间,从口袋中轻飘飘掉落了一张纸片。
当时被?她?无意中揉皱成一团,她?弯腰捡起, 准备顺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心里却担忧是什?么重要物件。
展开看?了一眼, 是一个月前?博物馆日的宣传单——早已过期。
陶栀子遗憾地叹了口气,将纸团揉了起来, 远远抛向垃圾桶。
但是她?没投中, 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正欲上前?把纸团重新放心垃圾桶之?时,纸团掉落的动静刚好让一旁正在看?杂志的江述月注意到,并抢先一步将纸团捡了起来。
“博物馆日?”江述月注意到上面的标语,随手将杂志合上, 抬眼看?向陶栀子。
陶栀子颇有遗憾地倚靠着书架, 浅浅叹了口气,“本来之?前?想约你一起去的, 但是我刚好在博物馆日的头一天休克了……一打岔,已经过期一个月了。”
“这有什?么关?系, 不是博物馆日也能去博物馆。”江述月将纸团整齐展平, 平铺在面前?的矮几上,而不是将它当做进垃圾桶的垃圾。
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不是博物馆日的话我是不会去的, 三个博物馆全票加起来一千多?一个人,我不可能花这样一笔钱在这里的……”
三馆联合的博物馆日几年才能遇到一次, 而且免票价。
说这话的时候, 陶栀子心里还是有所保留,她?感觉自己的逻辑和?江述月可能完全天差地别,直到说完的那一瞬间, 她?才迟钝地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共情。
她?银行卡上的余额去自费进馆绰绰有余,但是她?依旧无法做到让里面的余额骤降,因为心里没有安全感。
这份来自生活深层的鸿沟,支配着他们的性?格与逻辑,只需要一件小事,就足以产生诸多?可以讨论的分层。
不过,他没有问,而是端详着发皱的传单上磨损的字样,眼神清浅,眼尾风烟俱净。
江述月缓缓说道:“那就等?下一个博物馆日吧。”
陶栀子失笑,心里早已释然?,“下一个这么大型的博物馆日至少再等?两?年吧,无所谓的,还有很?多?值得体验的事物。”
将衣物拿出房间之?前?,她?错开视线看?了一眼那茶几上的传单,特意多?走了几步,抬手将它重新放进了垃圾桶。
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