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 第91章

作者:宿轻 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甜文 成长 现代言情

 说话间,她腾出?一只手用手背试探了他脸颊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没红,但是温度还是升高了些的?。”

 随即她手腕上的?手略微加大?了力度,但是那双深沉的?眼总是能很好?地保持克制。

第81章 住所 他怎么会真的如此清贫?

 巷子?依旧是那条狭窄的巷子?, 墙上的青苔和藤蔓随着季节的变换渐渐枯萎,空气中弥漫着秋天干燥的气息。

 清早,在新鲜出炉的包子?散发的热气中, 生锈三轮车的声?音吱呀响起,刚启动的那几下, 金属的摩擦声?让人牙酸。

 三轮车好不容易被人蹬出了破旧的院落,经过?一楼住户的时候, 一大爷用?一口递到林城口音埋怨道:

 “我说老陈啊, 这三轮你?要是舍不得换,回?头往轮毂里面打点油,吵得人脑仁都疼,一大早就不得清净!我要是忍无可忍了,就去街道办告你?!”

 “整天弄得走廊臭气熏天的, 侬这种?孬势头, 真是丢脸!”

 说着说着,大爷

口音激烈, 大有要随时开骂的气势,身上穿着洗得半透的白?色汗衫, 隔着生锈铁条冲着三轮车上的人骂骂咧咧。

 忽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三轮车慢慢停了下来,蹒跚的身影从上面慢吞吞地走下来, 往回?一路走到一楼大爷的阳台下。

 邻居大爷见状,一时间沉默了一瞬, 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着朝自己缓步走来的身影, 提高音量骂了一句:“啥啦?侬还不服气啊?”

 陈友维缓慢从佝偻的姿态抬起眼,烧伤的左眼角像是一团死掉的肉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肉色的面具, 倒是其他脸部肌肉牵动起来,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脸,用?普通话好声?好气地抱歉道:

 “对不起啊,我下次注意?,外地人……来林城做点小?生计不容易,我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他又深深作揖,将姿态放得很低,低得露出对生活卑躬屈膝的模样,绝对的低眉顺眼。

 老陈听完对方赔礼道歉的模样,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嘴巴微张,又像是咽下了什?么话,最?终冷哼了一声?,语气却不再尖锐:

 “我话讲在前头啊,下次再听到这破车响,侬还是莫怪我去街道办找人来管事体。”

 他拍了拍阳台栏杆,声?音依旧大,却少了些真正的怒气:“外地人做生计不容易,我晓得。但做事情有规矩有分寸,侬听懂伐?”

 顿了顿,老陈又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心里有些软了:“一大早,唉,吵闹归吵闹,总归是条活路……”

 说完,他转身回?了屋,拿起桌上的茶杯,靠在老旧的摇椅上,喝了一口,用?力?吐出茶叶杆,嘟囔着:“真是气煞人!”

 陈友维对着那背影又连连道歉,看那人走进了屋内,这才又缓慢地走向三轮车,吱呀的声?音重新响起,一点都没有收敛。

 待陈友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后很久,陶栀子?才从一个?漆黑阴暗的楼道中走了出来,望着面前的一排楼房,若有所思。

 楼下的铁门早已经失灵,所有住户都在这敞开楼道里来来往往,楼梯间是没有阳光进来的, 灯光昏黄,多?数楼层的灯是完全失灵的,连灯泡都直接被人卸了下来,光秃秃的底座,全是蜘蛛网和积灰。

 陈友维住的这一栋,楼道的气味比其他的更难闻,油气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在这里待久了不说呼吸不畅,能不直接把早饭呕出来都算好的了。

 这栋楼居住环境格外恶劣,其他住户陆陆续续搬走了。

 对于陈友维的邻居家门前放着堆积如山的塑料瓶,陶栀子?并没有感到过?多?惊讶,因为她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户人家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拾荒老太太。

 陶栀子?没有亲自接触过?这老太太,只是远远看见她拖着一麻袋瓶瓶罐罐回?家的背影,干涸发黑的嘴上涂着艳丽的口红,是上世纪末流行的颜色,脸上抹着不均匀的粉底,脸上黄一块白?一块的,用?小?孩子?用?的塑料发夹将一头灰发不均匀地分成两份。

 一个?辫子?在上,一个?辫子?在下,如同鸡窝一样乱作一团,看上去完全已经打结梳不开了。

 和陈友维住一层楼的这个?老太太,和陈友维一样遭人嫌,大概因为他们一个?是拾荒的,一个?是收泔水的,平时这层楼是出了名的臭气熏天。

 而正因为他们这层楼被边缘化,才给了陶栀子?可乘之机,得以掩人耳目上楼查看。

 老太太拾荒天不亮就会出门,陈友维刚才是她亲眼目送离开的。

 陶栀子?看了一眼这些被人码得整整齐齐的塑料瓶,一时间有些心酸,但是她来不及多?想就抬脚走向了另一面。

 陈友维的住所和拾荒老太太的一样简陋,甚至不如拾荒老太太的家,拾荒老人家中至少还有一些发黑的餐具,有做饭的痕迹。

 而陈友维的家,玻璃不知何时被人砸破了也没有修,锯齿状玻璃残片的地上的碎玻璃都已经积灰,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收拾了。

 其他的窗户上的玻璃没有破,但是也有裂痕。

 透过?破损的窗户,她仿佛可以看到陈友维的身影如何在这只有一张床和一条薄被子?的房间内行动的。

 他怎么会真的如此清贫?

 空旷的房间内,在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的马赛克图案的挂毯,上面的图案是群山和的日月,很简洁的风格。

 这挂毯是唯一能彰显陈友维过?去的物件,因为绝对清贫的人却保留了这样一幅完好无权甚至有些精致的挂毯,是比较罕见了。

 房屋内有一扇门通往另一个?房间,但是通道的视角恰好被遮挡了,那张床和屋内的陈设,是陶栀子?能看到的全部。

 由于陈友维都用?三轮车代步,噪音很大,她给自己留足了充分逃跑的路线,房屋的顶层是互相连同的,如果陈友维半途回?来,她还有撤离的可能。

 正当她不死心,想要把握机会继续往屋内通道的方向张望的时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塑料的碰撞声?,拾荒老人的家门竟然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原以为今天拾荒老人一早就出门了,她才敢放心大胆地上楼,谁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两人竟然打了个?照面。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拾荒老人的正脸,脸上的脂粉含混不清,平时还能拖着大麻袋回?家,此时连走出家门洗手都要用?一个?木凳子?支撑着身体。

 再仔细一看,她露出的皮肤的部分沾着血渍,手臂上的伤口用?纸巾胡乱一裹,上面的血已经干涸了。

 陶栀子?见状,本能地猜测对方大概是摔了,或者被人打的,但是由于对方是陈友维的邻居,她这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也需要收敛。

 她站在楼道中,和对方面面相觑,心中想过?无数种?街口来解释自己的出现。

 但是老人却先一步转开视线,冷漠地去室外的水池边用?一个?脏兮兮的铝合金水壶接水,接完水,头也不回?地挪动的木凳子?和双脚,颤巍巍地进了屋子?。

 她似乎对于生人出现在这里早已习以为常,陶栀子?细听了一下周遭的动静,便拔腿直接撤离了。

 下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看见几人从一辆商务车上下来,手中拿着话筒,有人扛着摄像机,每个?人身上都戴着的某电视台的工作证。

 他们见陶栀子?下楼来,迅速围了上来,问她认不认识李爱华。

 “李爱华?”陶栀子?茫然地摇摇头,余光密切注意?着摄影机,她绝对不会让摄影机拍到自己出现陈友维家楼下的影像。

 她匆忙否定过?后,任凭记者再怎么追问,都一股脑地往外走,将这些是否抛在了脑后。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后来坐上地铁打开手机浏览网页的时候,看见了关于“李爱华”的词条,倒不是头条,但是在生活板块占据了前十。

 有人叫“爱华哥”,有人叫“爱华姐”,因为李爱华多?年前怪异的街头举动,多?年后又有人在街头拍到她的身影,一个?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落魄女人正在翻找垃圾桶的画面。

 网上都是嘲笑的声?音,有个?别理中客说几句公道话,但是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了网络的浪潮里。

 陶栀子?不知道谁是“李爱华”,但是她也不知道李爱华做了什?么坏事要被这么多?人嘲弄和声?讨。

 她的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了那张挂毯上,陈友维现在的家中唯一的精致物件。

 想着想着,她自嘲地摇摇头,在心里叹息。

 十二年后,陈友维落魄至此,清贫又蹒跚,但是她自认为自己足够有勇气去和他对峙,但是她却还是胆小?如鼠,只敢在他身后偷偷跟踪。

 如果她当面质问,陈友维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害怕吗?害怕当年那个?柔弱的孩子?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没有被生活裹挟到忘记仇恨,没有走上绝路,而是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面前,质问当年的真相。

 她坐在明?亮的地铁中,靠角落的位置,深深垂眸,让眼神留在阴影中,脑海里回?想出复杂的画面。

 她也不知道的怎么才好,像抓紧生命里最?后的时间去查明?真相,但是又不敢贸然行动,唯恐打草惊蛇,再加调查难度。

 抱着头,思绪最?混乱的时候,她看到了微信群的信息。

 方院长正在筹备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群里发的是会场布置的照片,大家互相鼓舞着。

 往常陶栀子?也是筹备中帮忙的一员,但是今年她已经不在安州,可是群还是以前的群。

 她将心中的烦恼暂时放在一边,给方院长发去了关心,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方院长:「放心吧,我们已经差不多?布置好了,今年拍品没有去年多?,买家也少了一大半,给我们省事了。」

 她看到这消息

,能轻易想象出方院长乐观的口气。

 说着是“省事”,实际上买家和拍品锐减,极有可能会让这次慈善拍卖筹不到合适的款项。

 她佯装不经意?地问:「今年的筹款目标变了吗?还是像去年一样是五十万吗?」

 方院长:「你?个?小?栀子?哦,出去玩还不安生啊,这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好不容易出省一趟要好好玩耍。」

 陶栀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五十万吗?」

 方院长再也没有回?复了。

第82章 银杏叶 不死去,也不复生。

 下地铁之前江述月给陶栀子发了消息, 准备来地铁口接她。

 公馆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开车上班,再加上公馆附近并非人口密度高的住宅区,到附近去赶公共交通需要走上很长一段。

 原本?江述月表示整个林城都可以开车带她去, 但是她婉拒了。

 江述月问她想去哪里,想做些?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 惭愧地保持沉默。

 她不想撒谎,也不想说出打算, 于是江述月只是按照她的意思把?她送到最近的地铁站, 回来的时候在去接她。

 给了她很大的自由。

 地铁到站,自动门打开,陶栀子跟随着人潮下站,上了扶手电梯。

 还有两分钟的时间供她提前思考外出的理由,或是如何在江述月那里搪塞过去……

 她沿途想了三五个缘由, 都觉得不满意。

 出了闸机, 一抬头,江述月正站在二号口的无障碍电梯处等她。

 也许在小说里, 这个场景适合给等待的男主?角的指缝处捻上的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雾一缕缕随风飘散, 翩然如尘。

 但是江述月没有半点抽烟的习惯, 在人来人往中?,在他那双眼中?, 落不下半点风景。

 陶栀子特意从另一个窗口去偷偷观察他,看他在人潮中?清冷疏离的模样, 分明是带有茫然的眼神, 却如墨色一样厚重。

 她第一次看他这模样的时候,心里是惧怕的,但是越是走近他, 就发现那些?恐惧早已消失。

 看够了,她才慢吞吞从地铁口走了出来,走上前,主?动用食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她的小动作很多,江述月早已见惯不怪,反手将她的手整个握住。

 路过的几?个大学生不住带着笑意回头张望他们之间的互动,站在江述月的身?边似乎让她可以轻易受到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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