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温延今晚没让司机送他,而是自己开车过来。
不远处的航空大厅灯火通明,透彻的大片玻璃里面,这个点人不多,偶尔有人拉长了影子经过。
温延双手握着方向盘搭在中间,长指若有似无地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皮质革面上发出沉闷的响。
倏然,他百无聊赖的眸光注意到,通道口附近出现了三五成群的一行人,远远看过去,好似有陈嘉玉的身影。
在那么多的人里面,温延分不清楚陈嘉玉其他同门师兄师姐的脸,只看到她穿着宽松衬衫和长裤,包得严实。
但温延还是一眼发现,瘦了。
轻敲方向盘的动作停顿住,他喉结滚动,半刻恍神后,游刃有余地解开安全带。
下车,提步迎面朝她走过去。
这半边,飞机起飞后陈嘉玉照旧睡了一路,走到小广场外仍有几分困顿,拖着行李箱低下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几步开外越来越近的男人,以及旁边几人八卦的眼神。
直到视线尽头多出一双黑色皮鞋。
陈嘉玉一抬头,撞进温延的眼。
依旧是那样淡到平静的视线,但大约因为一周没见面,冷不丁
的重逢让陈嘉玉有点不习惯。
她没跟温延说航班信息,所以压根没想过温延会出现在这里的,看到他的那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陈嘉玉兀自愣了愣,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太晚了。”温延垂眸盯着她,“来接你回家。”
第20章 梅雨20下次按照这个标准来。……
可能这段时间的外出的确让陈嘉玉精疲力竭,大脑转速比之前迟钝不少,她依然懵着没回过神。
直到温延凑近过来拉走行李箱,指尖碰到她皮肤。
陈嘉玉倏地收敛起思绪,抿唇嗯了声,而后向其他几人道别,跟着温延坐上车。
气氛一时安静。
温延利落地打着方向盘驶出车位,看陈嘉玉神色间有些倦怠,他随口问:“回家休息么?”
“你今晚有安排?”陈嘉玉卷着安全带,“我在飞机上睡了挺久,现在回去也睡不着。”
温延侧目看了她一眼,主动提了原满说的事,担心她会觉得拘谨,补充:“不去也可以。”
“就这样去吗?”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这样的仪容面貌无疑很不尊重对方,但陈嘉玉想到最开始的时候温延抽空请客吃饭,又犹豫了,“会不会给你丢面子?”
温延神色平静地注视前方,不假思索道:“不会。”
陈嘉玉放下心来:“可以的。”
毕竟她今后大概率不会在没有温延的情况下,与那个圈子接触,既然他这样讲,陈嘉玉自然没意见。
车子缓缓驶出机场附近拥堵的主干道,转弯上了高架,宽阔的跨江大桥两侧分别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灯光流转,在防窥玻璃上留下印记。
陈嘉玉偏头欣赏了会儿大桥风景,想到什么,扭头朝温延扶着方向盘的手背看去。
收拢成圈的骨节明显地凸起,痕迹已经变淡。
可惜头顶车灯过于昏暗,费劲半晌只能看出大概,具体情况很难隔着距离看清楚。
陈嘉玉清了清嗓子:“你伤口好点了吗?”
“偷窥这么久也没瞧出个答案?”温延慢悠悠地反问。
临近下桥这段路最为拥挤,四排车道一片红灯,他松了方向盘,手臂抻开,闲适地递到她眼前:“看吧。”
陈嘉玉词穷,但还是秉持了眼见为实的观念,抓过他的手凑近认真看了看。
见结痂正处于正常的脱落过程,她放下心:“那你告诉我答案不就好了,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谈不上,只是想看看你能生分多久。”温延松散地一扯唇,换挡起步开下高架。
以为藏得挺深的小心思被戳破,陈嘉玉哑口无言,负隅顽抗的顺势反驳:“我什么时候跟你生分。”
温延还挺好性子地嗯了声,一针见血:“机场外刚碰面那会儿,旁边那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脸盲的是你。”
稍作回想自己当时的反应,陈嘉玉觉得也并没有他讲得这么夸张,看他一眼:“你很在意?”
“不可以?”温延嗓音轻慢。
“好吧是我的问题。”陈嘉玉理亏地解释,“我没想过你会来接我,而且最近忙得晕头转向,我没反应过来。”
她的声音无辜又认真,让人听得像是不管犯了什么错,压根都无法狠下心肠去责怪。
更何况温延原意也并非说的那样计较。
余光轻瞥,车道外的路灯斜斜照射进来笼罩她身上,衬衫领口半开,露出影影绰绰的锁骨,光线明灭交加的在凹陷处打了层晕影,神秘又深不可测。
温延敛回眸光平视前方,面色不以为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另一件事:“忙到也没时间告诉我航班信息。”
陈嘉玉未作他想:“但你不是知道了?”
没料到她会剑走偏锋的回答,温延一顿,分出目光朝她看过去:“你告诉我跟别人告诉我能一样?”
对视两三秒,红灯转瞬变绿。
温延率先撤走视线,陈嘉玉依旧望着他,迷惑且不解地发出疑问:“既然你想知道怎么不直接发微信问我?”
这句反问像是在他意料之中,温延很淡地抬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原来你知道我们是微信好友。”
他低眸在车载导航操作几下,意有所指:“这一周安静到我以为你是离家出走。”
“你怎么……”
等等。
话没说完,陈嘉玉从稍显混乱的意识里扯出几缕清明,琢磨两人这段有来有往的对话。无论怎么回味,都很难不去想这是温延的刻意引导,就为了最后这两句话的指责。
毫无缘由的失联,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怀揣着对温延并不友好的猜测,陈嘉玉满面狐疑地说:“可这期间你不是也没给我发消息吗。”
温延驱车左拐进路段,一脚刹车。
窗外几棵景观树繁茂秀丽,半截半截的霓虹灯悬坠在枝干半空,正对面的娱乐会所低调的隐于角落。
停车手刹熄火,动作一气呵成。
温延的手按在安全带锁扣上,偏头回视她,眼底带着叫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给你发不用谢?”
陈嘉玉彻底迷茫了,不解风情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转动出一个答案,迟疑道:“你生气了?”
四目相对,她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温延的脸,那一瞬间他竟想拉过这姑娘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能让她在结束肌肤之亲没几个小时后,因为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隔着手机对名正言顺的丈夫说谢谢。
——等陈小姐让我当你先生,而不是温先生的时候。
前几天他每打开微信,看到陈嘉玉那句谢谢,脑海里都会飞快回忆起这句话。
才说了多久,她全忘了。
都说七天养成一个习惯,朝夕相处这么一段时间,温延的确适应了陈嘉玉在他面前无拘无束的样子。
起初没立马回复是有些留心,她就像块记忆棉,只不过分开半天,往前数的改变似乎全都清零归位。
无论怎么试图留印记,这人都依旧一成不变。
后来又觉得何必跟她介怀。
年龄小,学业为重。
可意会到这些以后还是没联系她,主要也是清楚她忙,没必要花精力在聊天上,有这点时间还不如补个觉。
至于剩下那点缘故,兴许是觉得节点过了,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在当下这个阶段说不清道不明。
那种心情实在难以言说,着了魔一样促使他等等,温延生平从未经历过,便也不知不觉跟顺从了心里那道声音。
直到今早,他收到苏确发来的日程提醒,整张空白页面唯独只有一条晚八点去机场。
温延放下心笑了一声,这小没良心还真没想起他。
手机铃声打破了对视间的宁静。
温延瞥眼看过去,是原满打来催人的,知道他状况,温延索性直接挂断。指尖摁开锁扣,解除安全带束缚的同时,一同散去的还有他不可言宣的微妙情绪。
谈判桌上厮杀下来的男人从来不会被轻而易举的问题牵着鼻子走,但温延不是:“没有。”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生什么气。”
陈嘉玉探头观察他的神色,尽管眼里带着浓浓的不信,却还是没有追问:“好。”
思考片刻,她贴心附上一句:“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温延一直清楚她是个很有边界感的姑娘,但这在平时堪称满分的优点,此时此刻多少有点儿不合时宜了。
“下车吧。”
温延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哥,他跟陈嘉玉去了楼上。娱乐性质的会所他没来过,找到原满提前发送的包间号,手机又响了起来。
听着近在咫尺的摇滚背景音,温延蹙了下眉。
陈嘉玉正带了点好奇地看着周遭,瞧见她的瞳孔在暗处亮着光,很少见的表情,看得让人心情明朗。
温延按了铃声静音,提醒:“人应该会比较多,要是不想搭理就安静跟在我身边,我们待会儿就走。”
在他朋友面前听他的话,陈嘉玉乖顺点头。
这表情引得温延侧目多看了两眼,随后伸手牵住她,把陈嘉玉的五指塞到掌心,
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俩一出场,里头的喧哗声顿时静止。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先是落在温延身上,紧接着下移,格外同步地移动到陈嘉玉的脸上。
其中反应最大的不是别人,是坐在人堆里,端着一杯炸弹酒正往嘴里送的邬亦思。
握着杯子的手晃了晃,酒水四溅,边上被波及的两个人还没吭声,他先炸了:“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