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谷翘刚出卧室,抬头就见到了刚又洗了一个冷水澡的骆培因。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脖子泛红。他好像有一打一样的T恤,只是颜色不同,他给谷翘的那件是白色的。他脖子的红点还没有退下去。他过敏和别人不一样,往往脸上的症状消失了,脖子上的还没退下去。
谷翘因为脑子里一直想着过敏,第一句说出口的就是:“你是不是过敏了?”
骆培因第一次躲避谷翘的目光,他很自然地走到衣帽架上拿起黑色高领毛衣套上,领子遮蔽上了他脖子上的症状。
“没什么事,过会儿就好了。”
“真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用毛衣遮上?”
“我刚洗完澡,冷。你只穿一件T恤不也觉得冷吗?”骆培因这时才开始看谷翘,她穿的浴袍也是他的,并不合身,她用腰带狠狠在这衣服上打了个八字结,使这衣服贴服在她身上。她因为裹得裹紧,反而把身体的线条显露出来了。
谷翘脸有点红:“我……”她里面只穿一件T恤,连胸衣都没穿,走路快起来胸前就一跳一跳的,怎么好出来见他?当然外面要裹一件。倒不只是因为冷。
骆培因知道谷翘已经不好意思了,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换了个语气笑着说:“还得感谢你及时拒绝了我,否则我症状不会这么轻。”他两只手贴在谷翘的脸上,因刚被冷水冲过,谷翘的脸也因此降了温:“回卧室休息吧,等你早上醒了,就会发现我已经好了。”
谷翘并没有说好,她踮起脚在骆培因脸上亲了下。她亲得很轻,像当初她拿小鸟胸针的鸟喙去啄自己的手指。
亲完,她低声说:“放心,我嘴里已经完全没有那杯鸡尾酒的味道了。”昨天她把舌头都刷痛了,现在舌头上还残留着薄荷牙膏味。
骆培因看着谷翘,目光直撞到她的脸上去,他一把将谷翘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的头发刺得他下巴发痒,是他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她靠在他怀里,显得人很小,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谷翘抬起眼睛看骆培因,他支起谷翘的下巴吻她的嘴,谷翘只觉得这吻很轻,仿佛她扑闪的眼睫毛蹭在骆培因的脸上那么轻。她的回吻也很轻,但每吻他一次,她都能感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慢慢骆培因又开始使用他的牙齿,他在她脸上慢慢亲咬着,手指去勾画她下颚到锁骨的线条。他亲一亲便看一看她,谷翘感觉被他的目光抚摸了一遍,随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她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她不知道那些细细密密的牙印是她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但却传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处,仿佛全身都被啮咬着,只觉得不够。
他吻她的眼皮鼻子耳朵下巴,她嘴唇周围的所有部分,却始终没碰她的嘴巴。甚至谷翘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口腔里有关西红柿的部分没有被除去。她咬了咬下唇。
骆培因用手指卷起谷翘落在耳前的头发,他拿这头发去蹭谷翘的下巴,仿佛要把他刚才因为谷翘的头发受的罪也要让她彻头彻尾感受一遍。他的眼睛定在谷翘的嘴唇上,谷翘的下巴痒得受不了,不只下巴,当这头发丝触到谷翘下唇的边缘时,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她刚要开口,嘴就被堵住了。他轻松地进入了她的齿间,几乎没费任何力。
现在谷翘在这亲吻里感觉到了等待,他等待着她做出反应,她被这期待引动着,一点点探出舌尖,接下来的这个吻比她经历过的都长。如果不是骆培因捞住她的腰,她几乎要倒在后面的墙上。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见过世面,这么一来完全招架不住。
等这个吻终于结束,谷翘才慢慢睁开眼睛,她简直有点儿要喘不过气来。不过她的眼睛仿佛是从云里钻出来的半个月亮,只开了半扇。骆培因的呼吸喷到谷翘的脸上,眼睛直盯着谷翘,谷翘也不甘示弱地回看。
因为他们贴得比较近的缘故,谷翘胸脯下半球的边缘被微微挤着,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胸前窜到了脚尖。她听着膝盖的碰撞数自己的心跳,绷直脚尖努力不让自己滑下去,眼神却不肯认输。分不清接下来的吻是谁主动的,总之两个人都不算无辜。
谷翘的手原来搭在骆培因的背上,现在她手滑到了骆培因的脖子上。她抱得很用力,宽敞的袖子里露出两截细细的手腕,仿佛她一不小心就会往后仰。
骆培因抱吻着谷翘进了卧室,两个人倒在床上,继续刚才没有结束的吻。等这吻结束时,谷翘的头发大把散落在白床单上,她的脸很红,说不清她的脸是憋红的还是怎么红的,总之红得厉害,脸色和这白床单的对比过于鲜明。她微张着嘴喘气,胸前起伏得厉害,一双眼睛盯着骆培因看,仿佛有点儿喝醉了,虽然之前入口的那点酒精早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低声唤他:“小骆。”仿佛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骆培因一只手环住谷翘的腰,另一只手去解她腰带上的八字结。她是打包的好手,自己的腰带也系得结结实实。骆培因低头去啃咬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部分皮肤,等谷翘吃痛地嘶一声,他才又变温柔了。
谷翘的身体完全软弱下来,如果接下来骆培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想拒绝。不想拒绝这四个字有点儿推卸责任,她未尝不是没渴望的,而这种渴望好像越来越具体,她身体的感觉给了她指向。
等这腰带解开,谷翘的理智才重新回来了些,她握住骆培因的手:“小骆,咱们……下次吧。下次等你回来……”谷翘愿意和他发生一切身体接触,前提是不会有她不能承担的后果。
谷翘本意是下次可以提前准备计生工具,但她一时觉得难以启齿,虽然她理智上认为这很正常。
好一会儿之后,骆培因回握住了谷翘的手。他扯过被子把谷翘捂了个严严实实。骆培因隔着被子抱着谷翘,吻她的脸,他仿佛怕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吻得蜻蜓点水。
他的吻最后落在谷翘的眼皮:“你先睡,我去洗个澡。一个小时之后,我叫你,咱们开车去角楼看朝霞。今天的天气,幸运的话没准能看到火烧云,冬天难得看见。”
一九九二年的大年初七,天还没亮,这辆一九八四年生产的黄大发就开始了工作。黄大发没有音响,只有他们自己带的随身CD机,骆培因让谷翘在书架上选她想要听的CD。谷翘凭感觉拿了两张。
天还没亮,路灯的光投在黑乎乎的油漆路面上,街上没什么人,隔着老远,谷翘看见一个人影向他们挥手。离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冲着他们喊:“我去五道口,多少钱?”
谷翘摇摇头,冲着窗外说:“不好意思,我们这是私家车。您等下一辆吧!”说完谷翘笑了,一般没人用私家车来形容黄大发。那完全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谷翘问骆培因:“你以前还同别人来这里看过朝霞吗?”
“当然。”
“你都和谁一起看过啊?”
“很多人。”
谷翘失望地哦了一声。
骆培因笑:“角楼又不是我自己的,别人来看,我也不能把人轰走。我只能说,我只想和你一起看。不过我今天看朝霞的原因倒是和别人都不一样。”
“是什么呢?”
“你不觉得你今天脸色的变化很像朝霞吗?我想把今天的朝霞拍下来,给咱们以后留个纪念。”
谷翘的脸马上红了些,不过好像更加验证了骆培因的话。
车里突然想起鲍勃迪伦的《You belong to me》,谷翘的心里响起里面的歌词。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能停车,骆培因把车停在路边,两人走着去角楼。骆培因像以往一样把谷翘塞进他的大衣里,他揽着谷翘的腰向前走。谷翘缩进骆培因的怀里,她的头发刺得骆培因胸口发痒,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谷翘裹得更紧了一点。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为了拍朝霞等在角楼。他们也带了相机。
等朝霞来的时候,谷翘听到了无数快门的声音。其他人的焦点是朝霞,但骆培因的镜头焦点是谷翘。
大片红橙把天空染了色,这色彩越来越浓烈炫目,谷翘扭头看骆培因,她的红耳环在晃动着,仿佛一颗跳动的红心。谷翘抬手指着天上的朝霞,她正要叫骆培因不要为了拍照耽误了肉眼看,肉眼看进去的才是自己的。
就在这一刹那,骆培因按下了快门。
第77章
◎预付款◎
周知宁完全没想到会在派出所看到谷翘。虽然她也不觉得谷翘有多高尚,但是谷翘进了派出所,还是坐在被审讯的位置,周知宁没法不意外。
周知宁在电视台实习,要和同事做一个基层民警的专题片,正好看到这起倒卖外汇券案。这次她看到的谷翘不像上次那样劲劲儿的,如果不是谷翘浑身的色彩太过高调,她大概不会一眼认出谷翘。
整个过程,谷翘都坐在一个年轻男人旁边,虽然两人离的距离并不近。接群众举报,有人倒卖外汇,民警一到举报地正遇到彭州刚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包人民币,听到警笛声,马上就向着旁边的一辆黄大发跑。等他发现民警,马上对谷翘说:“快走。”他自己却没上车。谷翘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儿,彭州已经被抓了。事后民警从另一个人身上搜到了一万一的外汇券,而彭州手里则有一包人民币。谷翘虽然身上没外汇券,但她是司机,也被带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在集贸市场交易一般使用三个币种:人民币、美金、外汇券。市场的里摊主们更愿意收外汇券,收钱的时候人民币和外汇券是1:1,遇到有人想要外汇,这比例就变成了1:1.2,1:1.3;更有甚者,能赚到四五成。由此集贸市场滋生了外汇券倒卖的生意。不过除了专门做倒卖外汇生意的,商户们倒腾的金额并不大。
彭州还是笑嘻嘻的:“这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在这儿待着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外汇的事更是跟她没关系,我车坏了,她心眼好,让我省个车费,搭她的便车。她绝对一守法良民,根本不知道我来干什么。要因为这个我把人家生意耽误了,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不信您问跟我交易那人,从头到尾就我俩的事儿,跟第三个人压根就没关系!”
谷翘等民警把彭州押进了警车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她知道彭州来干什么,她根本不会来送他。当然,她根本就不会让彭州去跟人交易。这样数额的外汇券倒卖已经违反了法律。轻则罚款,重则没收。
民警对彭州说:“先交待你的问题!”
“我给人换外汇也是好心,帮忙是第一,我一听见人家换美金有急用,就忘了想这个违不违法。得亏您几位来得及时,没让我犯更大的错误。要不说是人民警察呢!”
民警老王冷笑一声:“说吧你这是第几回了?我们这里有充分证据表明你可不是第一次倒卖外汇券了。”
“是谁举报的我?这是坏种啊!同志,您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老实交代!”
“我哪儿敢呀。可我真是一片好心。”彭州咳了一声又说,“您几位火眼金睛,我也不瞒您,以前是好心帮人换过几次,都小打小闹,就是几百块钱。这么大数额,真是头一次。我这一好心,结果被人设了套!”
“你好心,你赚人家四成利!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彭州听说要把他的钱没收,几乎要跳起来:“各位民警,我就算有这个贼心,可这钱不是没换出去吗?我这顶多算违法未遂啊!”
整个过程,谷翘几乎都在沉默。当然最终证明她确实没有参与,民警还特地感谢她协助调查。
彭州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指定是有人故意坑我。也不知道市场里哪个孙子举报的我……”他本来是想做成这笔外汇生意多进一些货,货多,赚的钱自然也多了。结果钱没赚,还赔了一半罚款。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门口,要是想再进去,你就继续说!”
谷翘丢下这句话直接跳上了黄大发,她冲着车下喊:“你上来吗?不上来我就走了。”
彭州忙跳上了车:“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跟我来这里一趟。哥给你赔不是。”
“别套近乎!你是谁哥啊!你办的是人干的事儿吗!你违法换大额外汇,还让我拉你去。”
“行,姑奶奶,我是你孙子行了吧。不过我本来是要打车,是你说正好顺路,拉我一趟。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啊!”
彭州难得看谷翘脸色这么难看,他也不再为自己争辩:“是我不对!我要知道这次会被抓,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你拉我!别说我不会让你拉我,我就不会做这笔生意!我也是昏了头,昨天翟老板找我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有人找他换外汇,他手头没有,我要是有的话就联系纸条上的电话。本来我也怕风险,可是钱送到眼前,我心里想着这钱不赚也太亏了。我本来说要考虑考虑,可那人要得急,我一冲动就答应了。”
彭州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不会是姓翟的举报的我吧。我这次是从几个人凑了些外汇券,可没多少钱,这点钱也不值得他们举报我。我也没得罪老翟啊?”他在派出所并没提翟老板的事,一是出于个人义气;二是翟老板只是把纸条给了他,换多少钱多少比例都是他和那人在电话里定的。就算把翟老板招出来,他也可以说不知情。
“翟老板?”谷翘想起她之前手头困难的时候跟翟老板争抢过一笔生意,后来她生意走上正轨,接到大单,那时正碰到翟老板遇上了一点困难,她把一半单子分给了翟老板,算是补偿。翟老板虽然接了这半个单子赚了钱,谷翘并不认为两人就能化敌为友,今后还是竞争对手。翟老板抢她的生意谷翘相信,但是给她下套,还是特地迂回地给彭州下套搞她生意,她不太相信。翟老板又不是个傻子,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谷翘把她的猜测搁置了:“你要是自己守住了,谁举报你,你这钱都没不了。谁举报的你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别干这事儿了!”
“被这么罚了一道,我还干什么啊!你也别生气了!每件皮夹克的利润我再多给你一厘。”
谷翘问出了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之前谈好的预付款你今天凑得齐吗?”
彭州咬牙道:“没问题。到时候我指定给你。”
“你确定?我下午要去和加工户签合同,钱最晚明天给人家。你要是没有……”
“我肯定有。”
谷翘把黄大发停到一个人多能打到车的地方:“下车!我一会儿去跟人签合同。”
彭州被丢下了车,他站在油漆路上,看着扬长而去的黄大发:“这丫头!”
之前跟谷翘口头谈好预付款的加工户突然反悔了,本来谈好的预付款是百分之三十,就在谷翘要签合同付款的时候,改口要全款,就连最给谷翘面子的商户也只同意将预付款降到百分之八十。而当谷翘问为什么的时候,理由都是边贸太风险,谷翘第一次去边境做生意,又是一个没有根底的外地人,真出了事,他们管谁去要尾款。
当然大家以后还要做生意,话说得还是委婉。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理由倒也算充足。但是当初谈到预付款百分之三十的时候,谷翘也说是去做边贸生意,而她是个单打独斗的外地人从来都不是个秘密。怎么突然就变了?
谷翘和彭州合伙做生意,谁有多少钱就买多少货,赚的钱也都各自拿着。但因为谷翘组织货源,彭州每件皮夹克的利润谷翘都要抽成。彭州靠自己拿不到这么低的预付款,预付款一涨上去,买的货就少了,货一少,利润就上不来,而且筹集这么多货一家家谈、雇车雇人都是费时费力的活儿,但一番考虑之下,彭州还是答应了谷翘的提议。
现在预付款提了上来,原本的钱能买四车的货,如今只能买一车多。货降到三分之一,能挣的钱也降到三分之一。而且彭州答应每件皮夹克给她抽成,是因为她能把预付款降到百分之三十。而彭州自己拿货至少要百分之八十的预付款。
但是现在她要付的预付款和彭州没什么不同,彭州凭什么让利给她。
当谷翘被最后一家商户告知,预付款至少要提到百分之八十的时候,她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天很冷,她的手露在外面被冻红了,都完全没有察觉。她本来是准备明天付款拿货的,娄德裕已经雇好车了,就等着货到齐出发去二连浩特。
谷翘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商户们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后面的铃声响了好几遍她都没听见。
后面一个声音大声嚷道:“麻烦让个道!”
谷翘回头见到一个刚长出胡茬的半大小子,这男孩子骑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载满了皮夹克。她认出这男孩子是某家加工户的儿子。
谷翘眼睛转了转,马上对着这男孩子挤出一个笑来:“你是去给市场的赵姐送货吧!她都等急了!赶快去吧!”
“我是去给翟老板送货!”
“翟老板!”谷翘又说,“我听说翟老板从你们这儿,七十块钱就能拿货。大家一起做生意,你们可得一视同仁啊!”
这孩子心眼老实,经不起谷翘套话,还以为谷翘是在故意压价:“翟老板急着要货,给的价不比别人低。而且他说他现在联系了外贸公司,比做边贸的那些人靠谱多了。”
谷翘的笑僵在那儿,仿佛被寒冷的天给冻住了。男孩子接下来说的外贸公司谷翘去过,她还曾约过这家公司的于经理吃饭。这俩人怎么合起伙来了。
第78章
◎认不出来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