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聊天请投币】:什么呀?
没有回应。
【聊天请投币】:人呢?没事吧?
依旧没有回应。
【聊天请投币】:[转账100.00请收款]
【跑路要紧】:[已收款]
又没了声儿。
李长青确定她果然已经拿钱跑路,自己只好徒劳地看向这扇门。
竹听眠这间屋子上了密码锁,李长青从未问过她密码,所以这会胡乱按的行为已经变得像是无能微怒。
“说好的可以进去了。”李长青把脸贴去门缝上朝里面喊。
竹听眠就是不搭理他。
李长青捏着手机在门外转了一圈,连着又发了几条消息,统统石沉大海。
最后他只好另辟蹊径。
【聊天请投币】:密码呀。
【聊天请投币】:[转账100.00请收款]
【跑路要紧】:[已收款]
非常迅速了,可是又再次恢复安静,半分钟后发来一串数字。
【跑路要紧】:11**
李长青对着那两个星号瞧了又瞧,没能破解出来。
【聊天请投币】:别只给一半啊。
【聊天请投币】:[转账500.00]
【跑路要紧】:[已收款]
【跑路要紧】:1103,你跟我告白的日子,你这个败家玩意。
第44章 安澜
李长青没少进竹听眠这间屋子。
竹听眠把二楼西面的三间房打通留作自己活动居住, 但李长青曾经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小客厅和书房,反正从没进去过卧室。
百叶窗把天光切成昏沉沉几段,冬日的天既冷且白, 足够照亮视线, 可他没能在小客厅看到人。
“你在哪里啊?”李长青朝着卧室问, 提醒她自己已经进门, 脚步却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你觉得呢?”竹听眠在里面反问。
“你出来吧。”李长青建议。
“你进来。”竹听眠吩咐。
“……不好。”李长青说完, 甚至往后挪了挪脚步。
于是竹听眠就没有再催促他, 也不再说话。
就在李长青以为竹听眠或许已经快要慢吞吞地走出来时,他听到了声啜泣。
虽然很细, 很轻, 在这个安静的空间之内又显得过分清晰。
竹听眠在哭。
认识到这一点,李长青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情,立刻冲进卧室, 也来不及再对比她的房间陈设是否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只看得见床上被子之下缩着小小一团, 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
“闷着啦。”李长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不确定自己可以做什么, 但瞧着被面因为她哭泣而起伏轻颤,又觉得着急不已。
像是出于本能, 他非常迫切地希望她开心起来。
于是李长青站在床边,倒豆子一样地汇报着最近的事情,而且只挑好事情说。
例如老爸李平的事情已经被快速推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以正式文书被送回来。
而且李长青回程时又去县城补习班考试, 相比之前,成绩大幅提升。
再有就是镇子里大家都在谴责黄二妹,人人都夸竹听眠。
竹听眠没有反应, 依然把自己闷在被窝里。
李长青挠挠头继续说:“老太太讲要给你绣个天大地大的福字,带动我老妈和三婶一起,在家里乐呵呵地捻金线呢。”
“快让她别折腾了,”竹听眠吸了吸鼻子说,“让一个长辈给我绣字,那我成什么了?”
她终于说话,李长青松了口气,在心里头感谢老太太的同时才敢有所动作。
他蹲在床边,小心地顺着话说:“她们喜欢你啊,怎么就长辈晚辈了?而且老太太就喜欢绣花,绣花绣字也没区别的。”
“不要,我就是不要。”竹听眠的声音还是瓮瓮的。
“要嘛,”李长青说,“我也有呢,我奶奶绣我背心上呢。”
“你怎么不说绣你裤头上了。”竹听眠露出一小片脑袋。
“裤头上也有啊,”李长青说,“本命年都给我绣,虽然我家不晓得我哪天生的,但是大概知道是哪一年。”
路边抱回去的孩子,可不就只能这样定下生日了吗?
竹听眠默了一会,这次把眼睛也露出来。
她双眼湿漉漉的,泛着红,明明自己哭得满脸泪水,还要目光倔强地指控:“你就会让我心疼你。”
“现在是我比较心疼吧。”李长青叹了口气,因为说话很小声,所以身体往前倾了些,好让她听清楚。
竹听眠同他对视片刻,手臂绕过脑袋把毛绒睡衣的帽子拽出来戴好,同时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吸着鼻子说:“来抱抱我。”
李长青听见她说这句话时,对此既惊讶又珍视。
他本来就因为无法提供有效安慰而无措,为此十分感激她愿意主动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她想要安全和理解,他就给出所有的关心和疼惜。
仅此而已。
并不带有任何旖旎成份。
也是因此,李长青没有再畏手畏脚,虽然生疏于亲密,所以身体紧绷,但他也在尽量轻柔地完成所有动作。
他先是单膝跪到床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装进她掀开的那角邀请里,再缓慢地往里挪动。
接着,他留下了最后的距离。
李长青张开手,让竹听眠用对她来说舒服的方式来完成这次拥抱。
竹听眠大半张脸都盖在帽子里头,所以李长青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慢慢地伸出双手,才往前时有些犹豫,然后用手指试探地戳了戳李长青的肩膀,最后才攀着他肩膀,借此施力,一点点往前。
她一点点钻进他的怀抱。
这是竹听眠为数不多直接表现谨慎和笨拙的时刻,李长青甚至连呼吸都屏住,生怕自己又把她吓回去。
等拥抱完成,竹听眠把脸埋在他脖子上,李长青才缓缓落下自己高举的手臂,生疏地在她后背轻拍。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竹听眠说,“我舅舅他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害死了我的母亲。”
这不是一个可以着急回应的话题。
而且,从来对错扯上了道德就会变得混淆不清。
她的舅舅和舅妈闹上门这件事,镇上的人都知道,连镇子外的竹辞忧都听说,还联系过李长青。
出人意料的,竹辞忧来电是为了劝,也是为了警告。
“那件事不是眠眠的错,你不要为此对她有异样眼光。”
“我只知道要真的是杀人犯,一定会被捉去坐牢,法律和警察不可能放过罪犯。而且,要是她的舅舅想要讨要公道,应该去法院,而不是这样大闹,一看就是为了钱。”
李长青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嘴脸还有流程,所以当天才听说黄二妹兴奋地从镇子口接了两个人过来,直奔民宿,就知道这事儿得闹大,他这才急急联系老妈和三婶。
李长青不知道他们会说这样的事,所以当场就开始后悔带了那么多人来。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要改名,”李长青对电话里的竹辞忧说,“还有。”
“什么?”竹辞忧问。
“你也改改你的称呼,她有全名,别乱叫。”李长青挂断了电话。
他想,或许竹听眠会说起这件事,或许还会当做无事发生。
却没想过她会说得这样快。
竹听眠用一种平淡而麻木的语气把那段历史讲了一遍。
并不难说出口,甚至还能将部分细节进行修饰。
“我恨她,我甚至诅咒过她,我甚至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李长青依然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到自己的衣领已经湿了一小片。
“我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小时候我很讨厌弹琴,一坐钢琴凳就开始哭,说我手疼,说我真的不想再练下去,说我觉得很痛苦,可是她会打我骂我,然后让我继续练下去。我为此异想天开,会不会我真的有成绩,她就会对我好一点呢?可是等我真的确信自己喜欢钢琴,她又要毁掉我。”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那样骂我,为什么会对我用那样恶毒的词语,怎么真的会有母亲说自己女儿是个妓女呢?我小学的时候,还不能理解这个词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容,等我懂事一些,又开始忍不住地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滋生这样脱口而出的恶毒。”
竹听眠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
李长青稍稍t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压了压,同时给她顺气,示意她慢慢讲。
“我以为所有妈妈都是这样的,我以为孩子被打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在长大,我还是尽量快乐。可是她又非要一遍遍告诉我是不得已生下我,其实并不该生下我。”
“她赌运一直不好,很容易输钱,输了钱就会发火,大吼大叫,接着打我,”竹听眠顿了好长一会,试图从湿淋淋的回忆里拧出一段可以成团铺开的,可随手一捞,全都是破破碎碎。
“她有次打了我一耳光,在那之前,她勃然大怒,用脚踩烂了一箱巧克力,她显得好高,伸开手臂的时候灯光把她的影子泼到墙上,像是要吃人。”
“我完全不记得那一次她为什么会气成那样,我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挨打,”竹听眠的手指开始用力,微微发颤,“我记得那天早上她带我去逛街,买了件很漂亮的小风衣,粉红色,荷花领的边缘还团着可爱的起伏,我很喜欢,美滋滋地穿着它走了很多路。”
“晚上我就被打了,我想不起来原因,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原因,”竹听眠说,“可是我仍然记得那一巴掌的所有细节。”
耳边轰然一声,脸颊被拍击的诡异触碰感,然后眼前猛然一白,白得发亮,然后又黑成一片。
震惊之下,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疼,等真的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发生,脸上已然开始发麻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