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不客气。”竹听眠反手,同他十指相扣。
*
考试成绩要等一个多月左右,任空明早已看准这个时间,放出话即将带着自己的爱徒参加各类文化艺术节。
李长青结束考试在家都没待够一个星期,就被老爷子召唤出去。
临走那天,他当然是依依不舍,拉着竹听眠说了好多话,让她千万注意照顾自己,又讲每天睡前都要打视频,接着他左右看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还难受吗?”
竹听眠无奈地瞥他,“大哥,已经过去了五六天,没你这么自信的啊。”
“哎!”李长青晃了晃她的手,又抱住她,“我舍不得么。”
“一个月就回来了,又不是去多久。”竹听眠拍拍他后背。
“那你再说点好听话。”李长青依恋地搂紧她。
“快滚。”竹听眠说。
李长青闻言,把人抱得更紧,美滋滋地说:“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竹听眠简直反驳不了,只好加重拍他后背的力道,好让这个骄矜的男人知道点厉害。
不过,李长青出这一趟门的确是长了许多见识,在传承行业,师父带着徒弟出去参加展会,介绍作品,观摩其他手艺人的雕刻方式,是拓宽视野的大好机会。
而且中途还遇见了孟春恩一次。
他当即邀请孟春恩再去秋芒镇玩。
孟春恩十分向往,可日程实在排不出空档,遗憾地说:“老眠早就喊过我,可是我下个月真的没时间。”
李长青疑惑:“为什么是下个月?”
“你不知道?”孟春恩问他,然后立刻说,“那我也不讲了。”
之后不论李长青再如何问,孟春恩都是守口如瓶,直到那场活动结束,几方人各奔下一个目的地。
道别的时候,孟春恩倒是多说了一句,“我啊,当时拼了命地让老眠从医院逃出来,她跑到秋芒镇也不跟我说,让我担心好多天,我也为这个生气。”
听他这么说,就是竹听眠才到镇子里来,格格不入的,让人看不明白的时候。
李长青告诉孟春恩:“当时她也不好过呢。”
“我知道啊,”孟春恩立刻说,末了又摇摇头,叹气道,“我就是知道,心疼么,最烦看她什么事儿都自己绷着。”
所以生气。
李长青读懂他的关心,也为竹听眠有这样的朋友而高兴,自己听得乐起来。
孟春恩抱着手看他笑成这样,难免跟着开心起来,继而感慨,“要我说啊,还好是去了秋芒镇,你们俩能遇见,真是太好了。”
“就说是呢。”李长青心里头甜滋滋的,干脆顺着当下这个高兴劲儿一鼓作气地问,“所以,你说的下个月有什么事儿啊?”
孟春恩当即收敛笑容,挥手说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长青在原地愣神半天,挠挠头,自己去找任空明。
到晚上睡前,他给竹听眠打电话,说起在活动现场遇见孟春恩了。
“我知道了,他下午就给我打过电话。”竹听眠说。
“那……”李长青还是忍住了询问,他料定孟春恩不说的事儿一定是竹听眠想瞒着的,故而中途改换语气,又黏黏糊糊地表达相思,“我好想你。”
听筒里传来竹听眠的哼笑,她说:“听出来了。”
又讲:“可是,昨天是谁说的,现在已经特别成熟,完全不会幼稚。”
“成熟也要想你。”李长青抱着被子幸福地在床上打着滚。
“你还说了,我再怎么哄你都没用,就是不准我去爬树。”竹听眠说。
李长青无奈地笑起来,问她:“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要求呢,而且我不在,别人扶你我也不放心呢。”
他想起这事儿就乐。
记月巷旁边有棵大桂花树,人家好不好地在那长了许多年,这竹听眠走路又不爱看脚下,路过时被树根绊了一下,当即勃然大怒,说要爬上去踩着它让这棵树看看谁是大小王。
她立刻就要执行。
贺念当即电联李长青,最后李长青动用了男朋友的身份还好歹把她劝住。
这会她又提起这事儿,李长青听得直笑。
笑着笑着,又想起贺念挂电话之前说的话:“长青啊,你没发现吗?只消竹听眠隔段时间不见你,她就得搞些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还记得吧?上次那个蓝莓酱辣椒面菜头?”
李长青耳中回响着这句话,决定趁此时问竹听眠,“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竹听眠当然不愿口头承认,立刻说你是在做梦。
李长青在床上翻了个面,转着眼珠说:“那我就万一可能又要延后几个活动怎么办呀,兴许晚个一周两周才回来呢。”
竹听眠在电话那头安静良久,忽而问:“李长青,你现在学会套话了是吧?”
“是呢。”李长青紧紧地把脸压到屏幕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不自在。”竹听眠威胁。
李长青已经见过世面,完全不惧,嘚瑟道:“你又不在我身边,而且你别想说什么来让我害羞,我已经——”
“老公。”竹听眠喊他。
因为语速太快,又紧紧刹车,所以李长青咬了舌头一下,某种澎湃的力量顺势沿脊柱而上。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又讲:“再说一遍吧,刚才信号不好呢。”
“我说,”竹听眠语带笑意地问,“我刚才没听清,你好像是说要迟半个月才回来?”
李长青紧紧握着手机,“会按时回来的。”
“随你。”竹听眠满意地哼哼一声,讲自己要睡觉了,让他退下。
“你明明就是要去看电影,”李长青什么都顾不上,先不怕死地拆穿她,又软声祈祷,“再喊一次嘛。”
“晚安。”竹听眠挂了电话。
李长青瞪着手机聊天框,上上下下滑动,发了半天呆,已经能熟练回忆起刚才那声“老公”的声调和节奏,甚至尾巴那股带着气音的笑声都已十分清晰。
他起身前往淋浴间。
*
有件事情,李长青自个儿都已经忘记,说起来这事儿也和孟春恩有关。
彼时木作协会庆祝会上,李长青不胜酒力,受欢乐气氛影响,对竹听眠小声说自己想老爸,竹听眠当场就说以后他考完试,会给他摆十天的长街宴。
对此,李长青进行过形式上的反抗,但很快答应下来。
就连之前,给竹听眠筹备生日会的时候,还听她说要摆宴。
李长青一直没有主动提,觉得摆不摆的已经不重要,他已经拥有了更珍贵的东西。
而且考试忙完,又赶紧跟着任空明走南闯北,在十一月末的时候收到成绩。
对于复习了一年的人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十分可喜,虽然无法同六年前那样去自己的大学,但也足够选择一个很好的学校,接下来还需要选择是函授上课还是脱产。
考虑到目前李长青已经跟着任空明在木作行业开拓出一片小小的面积,多少算是有事业的男人。
再有就是,他已经有对象。
需要好好考虑,而且这事儿一定要和家人商量。
李长青返回秋芒镇,任空明也随行而来。
刚进镇子口,舞狮队就欢天喜地地迎过来,锣鼓喧天,场面有点眼熟。
“长青啊!回来啦!”有相熟的人看到他们,打完招呼,又热热闹闹地说,“小竹老板给你摆了长街宴呢!”
“我?”李长青指了指自己。
任空明只当他是高兴傻了,抬手拍他后脑勺,“除了你还能有谁?”
大阵仗。
似乎从竹听眠来到秋芒镇之后,就一直大阵仗频出。
长街宴有说法的,按照摆的时间和庆祝目的,每天都有自己的主题。
今天是迎归日。
从老区的石门牌坊下面,铺了红布的桌子接连排列,一路停到李家的木工铺子之前。
红毯,红灯笼,大红炮仗。
李长青一路在众人的恭喜声中往前,终于在家门口看见她,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就杵在那静静地看着。
竹听眠正在同罗丝说话,接着罗丝指了指李长青这边,竹听眠顺着方向转头来看。
目光相遇于满巷亮红之中。
李长青怔怔地望着她。
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老爸把他举得很高。
“起飞咯!飞得高高的!”
他往前走,最开始几步还算平稳,最后逐渐奔跑起来,直到抱住了她。
“你要一直在,”李长青拼命地把自己往竹听眠身上贴,几乎是疯狂地确认她此时的存在,他重复说了好几遍,“你要一直在。”
“会在的。”竹听眠任他大力,轻轻揉着他的后脖。
他问几遍,她就回答几遍。
“那你保证。”李长青瓮声说。
“我保证。”竹听眠捏了捏他的脸。
“还要拉钩。”李长青伸出手。
竹听眠轻笑着勾住他的手指,“那就拉钩。”
时至晚秋,气温已低。
可秋芒镇四处都在欢欣热闹。
钦羡的人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