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菩萨低眉
单知非的手触上来,他在摸她头发,手里拎着毛巾给她轻柔地擦拭。
“你以前留马尾,一点碎发都没有,我记得,你头上好几个那种黑色发卡,”他忽然开始取笑她,“有时候,你看起来大义凛然的,神圣不可侵犯。”
张近微羞愤地一转脸,他没留神,撕扯到她头皮,她脸皱巴一下,更气了:“你讨厌。”
单知非就很自然地倾过去,贴住她嘴唇,尝了尝上面清凉的味道,她缩起肩膀,他便把人拉过来,扣在怀里,直到唇息拂在她红彤彤的耳垂上,张近微听到他缠绵的声音:
“宝贝儿,你想要我吗?”
张近微肩膀僵硬,她听到这个称呼,心顿时塌陷,人瑟瑟抖个不停,她哭了,很煞风景地流淌出眼泪。课桌上,仿佛还留有当年讲解习题留下的温度,她坐在那,少女的身材纤薄,奋笔疾书,在为缥缈的未来一寸一寸努力着。
单知非察觉到异样,握住她双肩,把她整个人抵在自己胸前,嘴唇摩擦着她软滑发丝:
“怎么了?如果你不想,可以和我说。”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动用全部的自律和控制力,人紧绷绷的,可声线温柔。
张近微喉咙发紧,她努力抬起身,头一侧,湿湿的小脸蹭过他的鼻端,她吻了他,很主动,又生涩。
“我那天,其实骗了你。”
单知非本正眷恋着这个吻,他僵了下:“骗我什么?”
看他这么紧张,她忍俊不禁,这个反应显然极大地取悦了张近微。她中学时画画,写着我总是那么难以取悦,心里想的却是我很好取悦的。成年后,张近微重新发现她的确是那种难取悦的人,高兴这种情绪从来不够强烈,除非,除非是眼前这个人。
张近微离他非常近,近到可以瞧见他长睫下浅淡的阴影,她认为这个时候应该说实话,但是,最终却又化作了一个吻,她不那么娴熟地用舌尖掠夺他,单知非却拒绝了,他几乎是抱着她站起来的。
然后,松开手,两人有了点距离。这太突然,张近微立刻涌起深深的挫败感,以及空虚,她有点紧张地说:
“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不是,我先去清洁下。”他呼吸很重,而且挪开视线不去看她,转身去找水盆。
课桌上,摆着临时日用品,单知非虽然在酒店冲好澡过来的,但还是觉得不能这样潦草对她,眼下条件当真简陋,他皱皱眉,倒了热水又加些冷水去了里间放床的屋子。
很快,张近微听到里头擦洗的声音,她僵硬无比,干干地吞咽了一下又一下,又唯恐他发现,动作像蝴蝶的羽翅那样无声扇动。
等他出来,张近微像弹簧一样站起,手足无措说:“那我……也去洗洗。”她说完,飞快地跑去隔壁厨房,刷牙洗脸,袖子挽起,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
灯光氤氲,她拿着行礼包出来时,忍不住打个哆嗦,然后迅速跑到这屋来,见单知非正弯腰调整小太阳,她硬邦邦说:“你别转身。”
单知非无声勾唇,眼帘低垂,真的没转过来,只自顾摆弄手里家电。
张近微把裙子飞快脱掉,像一条鱼,滑进被窝,然后扯过被角蒙住了脑袋。眼前只剩无尽黑暗,还有巨大的心跳声,咕咚咕咚的。
她软绵绵地陷在褥子里,却像一张弓。
“啪”的一声,张近微听到他动了开关,屋里真的变作漆黑一团。
她呼吸都跟着凝滞,然后,听到单知非轻微的脚步声,张近微颤兮兮地攥紧被角,等候片刻,他整个人墙坍圮似的压了下来。
“我的近微妹妹。”单知非温沉沉的气息袭来,肆意漫漶,他几乎像是耳语,吻着她柔软的嘴唇,他突然很想这么喊她,甚至,居然在这个时候有心情跟她开了句玩笑,“你的生日比我小一个月,我可以喊你妹妹,是不是?”
这好像是他的一点恶趣味。
张近微的心都要化了,她眼睛发酸,人又变成一条涸辙之鱼,她紧张地扣住他肩膀,脆弱地说:
“我害怕。”
“从来没有过吗?”单知非觉得她真的太像软体动物了,封闭而孤独,张近微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头发,和枕头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单知非的呼吸就突然急促了一下,他没想过这层,因为不重要,但面对这样的事实他竟只觉得心痛,焦幽的,很尖利。
他又轻轻喊了声“近微”,才重新靠近。
整个过程难以描绘。
外面的雨断续下了一整夜,足够把所有声音淹没,院子里,枝头黄叶随风舞动,不停旋转,被抛向一个高峰,旋即坠落,直到再度被强悍的力量抛起,不断重复,无序疯狂,像一个盛开的隐秘夏天。
雨没有停,张近微觉得自己整个人也泡在水中,床单湿透,可她懒懒地趴在枕头上一动不想动,单知非往她身下塞了柔软的毯子,两人目光碰上,她羞怯移开,把脸埋进了枕头。
“你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单知非后背上全是抓痕,套上毛衣后,遮挡住了。
张近微不说话,她这个样子,是单知非最最熟悉的一个侧面,他笑笑,说自己要去重新停车,好像被贴罚单了。
趁他走后,张近微慢腾腾下床,她腰酸,两条腿虚软地打了个颤,才堪堪站稳。她把头发盘起,接着洗漱,然后狼吞虎咽地吃光他买的早餐,一抬头,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他清洗干净,晾在了室内。
张近微的脸瞬间红透。
从昨晚到今天,他的体恤似乎无处不在,但……又很凶残,张近微只能想到这个词。
这种天气,一不小心搞成连雨天。
天空是铅灰色,像一张忧郁的脸。
而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仿佛就再难以停下来。两人都没提要走,呆在这儿,日日夜夜,毫无节制地消耗又享受着彼此。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出去吃,张近微膝头通红,久久不消,她会裹着毯子盘坐在床上用单知非的电脑做PPT。
单知非作为杰出校友,曾低调地给母校捐款,成立什么基金,用来鼓励热爱编程的那些学生。
中途,两人又一起去探望陈老师,在病房坐很久。
“我真的很希望江晨光那个项目能做好。”张近微出来后,黯然地说,单知非“嗯”了声,忽然说,“苏州工业园区浮石投过类似项目,B轮,融资上亿。”
“我知道,浮石很爱投资新药研发领域,不过你们看重海归背景。”张近微揉了揉眼睛,“我当然也明白本来这个领域风险高,周期长,海归背景在技术方面更好,我要是浮石,也会这么选择。”
“科技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单知非捏了捏她手指,像是安抚,张近微却有点幽怨地戳他肩膀,“我还以为,你去搞科研了。”
单知非无奈笑说:“到处都是聪明的大脑,我真的不是最出色的,你知道吗?我当时都感觉自己都要抑郁了,并不是说我承受不了高强度的学习,而是那时,我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要直视我可能无法站在顶尖的现实。”
“单神也会有学习上的苦恼?我不信。”张近微调皮地斜他一眼,没想到,单知非眼底敛了敛,他说,“我那个阶段真的很难熬,调整好后,想找你,给你寄了礼物,被你退回来了,然后听丁明清说你跟她校友谈了恋爱,我只好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
张近微惊讶地看着他,很快,她脸上浮起一层愧疚:“我以为是别的。”
单知非揉揉她脑袋,随后,轻轻敲了下她脑门,“本来,我是打算在北京念一年书再走。”
张近微又很惊讶:“为什么?我以为你打算好高中毕业就出去读大学的。”
“想跟你稳定一年,我好走的放心啊!”他话已经够直白。
张近微扭过脸,她什么都懂,但因为时间隔的太过久远而让这话带着某种馥郁的心碎,如果当年,真的是这样。
那些没有被浪费的光阴,是否就真的完美。
天还没有放晴,雨连绵三四天,墙壁都要长蘑菇了。
“等回上海,我们结婚吧。”单知非在夜里紧紧拥抱着她,冷不丁这么说,他引着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嘴巴上,让她摸自己嘴唇,而声音在夜色里浮沉,“张近微,这么多年,我只爱你一个人,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也遇到过,但那又怎么样?我总是会无比失落地想,这不是张近微,我只想要我的张近微。”
张近微就趴在他怀里,眼睛湿漉漉的。
“你梦到过我吗?”单知非低哑地问,张近微不说话,只是哭,他温柔笑笑,“他走了数千里的路,为的是死在你梦中。”
张近微忽然抬起脸看他。
那是写在资料上的一句话,丁明清曾读给她听,当时,她沉默的像株植物。单知非自嘲地笑笑,“张近微,我的告白是不是太过晦涩了?”
他十年前就已告白。
所有所有的语言、神情、动作,以及文字,都是少年特有的告白。
张近微忽然翻起,把他压在身下,她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把自己的耳朵送到他嘴边,暗着嗓音:
“单知非,我听不到,你要大点声说爱我才可以。”
两人又是激烈拉扯的一夜。
单知非出去买早餐时,被教导处主任认出,旁边,叽叽喳喳的女高中生们对着他指指戳戳,无奈之下,他跟主任聊了会儿。
再回来,屋里是个没收拾的样子,被褥凌乱,他把食物放下,喊了声“张近微”。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第44章 桔梗(2) 我们好好聊聊天,好吗……
张近微非常狡猾地藏在门后, 她听他着急,动也不动,任由那几次呼唤远了近, 近了远。她知道他极其聪明, 因此, 故意不去收拾床铺, 但自己的包却扣在怀里,造成一种不得不走, 非常匆忙的假象。
果然, 单知非开始拨打她的手机。
这个时候,张近微忽然跑出来, 把包一甩, 整个人像某种敏捷的小动物,飞奔过去, 从身后抱住单知非,两条腿一挂,搞得单知非人往前趔趄了两步, 手机都摔了。
张近微见状, 忙要下来, 单知非像背小孩子一样,托着她的屁股往上怼了怼, 他笑着说:“没关系,过会儿再捡,张近微,你原来这么狡诈的啊,故意耍我是不是?”
张近微就格格的笑,呼出的气, 痒痒地挠着单知非耳朵后的肌肤,说不出原因,好像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她先是害羞,怪难为情的。后来,她觉得单知非越发可亲,她真喜欢他,她以为自己重回十六岁又活了一遍,有些行为,不是那么合适,但她偏想,怎么娇纵怎么来,张近微满脑子都是我要是能重新活一遍就好啦。
“你以为我走了,是吗?”张近微搂着他脖子,把脸埋他肩窝里,头发搔人,单知非觉得太痒了,他稍微偏下头,略微严肃地说:
“是,怕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场春梦,事过了无痕。答应我,别这么开玩笑好吗?”
张近微就动了动脚,脚趾翘着,她整个人都瘫在单知非背上,她有点像犯错的心情,解释说:“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人家都不怎么跟我玩儿,等长大了,又要稳重,又要优雅。”
本来真的有点生她的气,听她这么一说,所有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
原来,张近微这么可爱的,单知非背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随便鬼扯,等到听她肚子乱叫,两人才吃饭。
“那个没了。”张近微嘴角都是豆浆,她一说,单知非就明白了,他笑而已,“好,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两人这几天太荒唐了,激烈放肆,什么都要尝试,张近微在短短几天里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嘴唇更红,面孔更有光泽,连眼睛,都像是最晶莹的湖水,一笑的时候,像风吹着湖面起了点涟漪。
她抿抿头发,像小女孩那样偷偷觑他一眼,很快,装模作样的,平淡说:“我不想你戴那个。”说完,臊得面红耳赤,但继续镇定喝豆浆。
单知非差点呛到,他没想到,是真没想到,爱情会让一个如此内向的女孩子说出最大胆的话。他看到她窘迫的脸,想起往事,心就不规则地软下去,清清嗓音,说:
“也不是不可以,等我们有计划要宝宝时,就可以了。”
张近微像虾子一样,她不吭声了,她没说“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到现在为止她依然害羞地说不出口,像高中时一样拘谨,不轻易吐露爱意。
但她会用另一套话术,来表达她的心意--怀孕也没关系,那就生宝宝好了。
“我得去趟苏州,工业园那边有个半导体企业,得陪着做尽调。”张近微迅速转移了话题,来掩饰心慌,单知非微笑,“这么快就接手新项目了?”
张近微点点头:“他们找了两家FA,我们负责尽调和BP工作,我这几天,给这家半导体做了个服务进度计划表。所以,要尽快过去。”她忽然不知怎么的,就不好意思了,“因为这次人家找的是两家,那家负责投资人的对接,我是想,如果我们负责这块,我要是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张近微把话搁在了半途。单知非面不改色,清俊的脸上一派风平浪静:
“嗯,如果你色。诱我,我可能会考虑。”
张近微捂嘴直笑,她耳朵红红的,但不能否认的是,□□两个字,起了些微妙的化学反应,她觉得哪里无可救药地酸软了下。真要命,她以前只是个性情敏感的漂亮小姑娘,如今变得污污的,全是拜眼前这家伙所赐。
她跟刚开了荤的小野兽一样,胃口极好,欲望极强,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太黏他,因此,打算今天就去苏州,票已定好。
单知非让她退票,反正他开车,送她到苏州自己再返回上海,又不算怎么绕路。
两人在校园里简单走走,紫藤花架没了,一中新建了教学楼,有部分整改。张近微不免失望,她有点迷信地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怕单知非笑话她,只是闷闷藏心里。
至于那些礼物,她不急着拆,放进单知非车里,让他先带回上海。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