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张近微 第44章

作者:菩萨低眉 标签: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现代言情

  “嗯。”

  “太好了!”老班突然这么说,张近微一愣,老班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她,哈哈大笑,“那咱们的金牌得主就能追你了。”

  张近微又一愣,她知道老师嘴里说的是谁,因为这份明了,她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冲击了一下。

  接下来,老班告诉她许多当年她自己并不知道的事,张近微默默听着,最后,她在像被无数潮水包围般的情绪中,忍不住无声啜泣起来。

  出来时,张近微把钥匙放进了包里。

  她穿那种漆皮的玛丽珍女鞋,小腿修长,人走在故城的街头,长长的卷发被风吹开,有男人回头看她。

  天阴沉沉的,像被弄脏的塔夫绸。张近微不喜欢回来,因为这里可留恋的东西太少,而承载的痛苦却又太多。她并没有怨天尤人,但拒绝那种站在这里回到起点的感觉,真的不美好。

  真的不美好吗?

  单知非是独特的存在,他不一样,他给予少女时期的自己最大温暖,却又无情抽离,张近微想起小学时看《蓝色生死恋》,镜头里,妹妹是如何绝望的,满脸泪水地追逐着要出国的哥哥家汽车的身影。她每每想到这个镜头,都会有种感同身受的痛苦,非常尖锐,而且真实。

  后来,他们又重逢了,还是没有怎么样。

  张近微放弃对别人的期待值,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她怕被拒绝,所以先拒绝别人,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她努力靠记忆找一家饺子店,并想好要吃香菇虾仁的,但店没了,张近微只好随便换了家店。吃完饭,走到岔路口,她犹豫是否要进一中。站立良久,张近微揣着一种模糊又清晰的心情走了进去。

  小院还在,不过锁上锈迹斑斑,带着岁月的剥落感。

  张近微打开门,院子里一度春,一度秋,夏日里热烈开放的花朵早已凋零,水泥地缝里残留着一丛枯草的尸体,兀自摇曳。

  满屋子都是尘埃的气息,混着记忆,是一种令人心碎又温馨的回归感。

  床上有被褥,张近微知道那是单知非好几年前在这住一晚留下的,她慢慢靠近,心境恍惚,想起她抱过他一件外套,那时,她几乎是贪婪地吸吮上面的味道。此刻,她又做起同样的傻事。

  非常不幸,她只嗅到一股年久失晒的霉气味儿?张近微皱眉,忽然就噗嗤笑出来了,把被褥抖了抖。

  屋里一些陈设还在,张近微跑门口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回来后,把衣服挂起,开始打扫卫生。

  擦课桌时,她想到什么,弯腰朝抽屉里看,果然,里面有几份精致的包装盒。老班告诉她,单知非一连买了好几年的生日礼物,都寄放在这里的。

  除了礼品盒,有个倒扣的相框,铺在报纸上,张近微好奇地取出来,看到正面时,她整个人都失去界限感,人好像被排斥在了时间之外。

  那上面,是她自己。

  单知非高中拍过的自己,他拿着单反,说这可以拿去卖钱,这作为交换,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用那些学习资料。

  照片上的自己,是十六岁的张近微,她没想到,会在十年后回来拜访十六岁的张近微。

  少女张近微眼睛明亮,哀愁而美丽,对着镜头,有让镜头心碎的力量。

  她低头看着照片,良久良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轻说:“你好,张近微。”说完,张近微把相框紧紧搂在了怀里。

  外面有了动静,开始下雨。

  她跑出来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推院子的铁门,门不好搞,年久失修,单知非把门晃地乱响。

  张近微看到他,先是吃惊,很快笑出声来:“你干嘛?门要被你弄坏了。”她没问他怎么来的,为什么来,来这又要做什么,仅仅想说当下最想说的,完全不用思考。

  反正这里是一中,属于单知非和张近微的一中,不是魔都。

  单知非皱眉,看自己一掌心的锈迹,他说:“真是太破了,水龙头还出水吗?洗洗手。”

  水龙头出水的,张近微烧了点热水,倒进买的一次性纸杯。

  他身上有淋湿的痕迹,外套脱了,只留一件米色毛衣,人看起来温暖干净,张近微倒完水后,就看他在那洗手、洗脸,整个人洁癖地不行。

  她坐在床边,两只脚轻轻地晃。

  张近微还没来得及细究礼物,这人就来了,她有点生气,但表情还是很柔和,也不说话。

  “陈老师告诉我,你回来了,有可能在这里,我来碰碰运气,”单知非拿她新买的毛巾慢腾腾擦头发,他笑笑,“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他腿一伸,勾过一个板凳,问她:“擦过了吗?”

  张近微就笑,突然跳起来,把板凳挪走:“这个,是我擦的,你想坐你自己擦一个新的。”

  “这么小气啊。”单知非也笑,他掏出纸巾,真的重新擦了一个,看到纸巾上黑黢黢的一片,他又皱皱眉。

  张近微一把将毛巾夺走,说:“这是我买的,你想用,自己去买。”单知非轻易给拽回来,“张近微,没看出你这么小心眼,是不是报复浮石没投晨光?”

  她攥着毛巾,抿唇说:“嗯,我就是小心眼,你可以生气。”

  怎么跟小孩一样?单知非笑着叹口气,语气却柔情万千:“你忘了,我说过的,我永远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张近微慢慢放下一口呼吸,她故意的,她故意这么说的,就看他是不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突然间,那个别扭的张近微就多了那么点狡黠。

  雨似乎小了点,单知非环顾四周又站起来,“你打算今夜住这里?”

  她莫名有点害羞,想睡他睡过的床,但不好承认,而是说:“对,我一直都是很精打细算的人,这里不要钱,省我住酒店了。”

  “你没买牙刷牙膏?打算不刷牙就睡觉?张近微,看不出来,你这么邋遢。”单知非懒懒看她一眼,摇摇头,那意思好像他从没见过这种女生。

  张近微真的是疏忽了,她连忙站起,说:“我这就去买。”可是屋里没伞,她探出个头,犹豫是否跑着去,快去快回,反正不算远。

  单知非已经把他的薄呢大衣拿来,那么一抖,朝她抬了抬下巴:“走,临时雨伞。”

  看她抗拒,单知非走到她面前,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把她带出门。

  他双手撑着大衣,将两人罩在下面,低头问:“准备好跑了吗?”

  “我想光脚。”张近微吞吞吐吐说,单知非一怔,无语地看着她,这女生的脑回路……他说:“又不是夏天,你光脚跑浪漫以为自己演脑残偶像剧吗?”

  “不是,我怕水泡坏我的鞋子,你看,它多漂亮。”张近微在晦暗天色里,指着自己黑不隆冬的女鞋说。

  单知非“哦”一声,淡淡表示:“张近微,小时候参加合唱比赛的鞋子穿这么久啊?”

  什么?张近微抬头很凶地搡他一把,“你真讨厌。”

  单知非微微挑了挑眉,随即,低声笑,在模糊不清的光线里尽量辨认她的表情:“你是只对我这样吧?除了我,张近微在谁心里都是温柔乖巧的形象。”

  张近微不说话,她忽然狠狠撞了他一下,抢过他大衣,朝大门口跑去。

  “张近微!”单知非迈开长腿,在后面追她,“你耍诈!”

  看不出,她踩着高跟鞋,还跑那么快,人像轻盈跳跃的小鹿,踩得水声作响,张近微把他大衣撑的很高很高,头发尽情在风中飞舞。

  她觉得好像很多年前,自己就想这么痛痛快快在雨中跑一回了。

  因为她的少年还在,所以,张近微还是少女。

  人正咧嘴笑着,腰间一紧,张近微觉得自己身体腾空离地,她被单知非捉住,一把抱起,他故意勒紧她,刚要动作,脸上忽被一道手电筒强光照住,德育处主任吼他:

  “干什么的?”

  “快跑。”张近微吓得赶紧拽住他手,两人朝校门外跑去,半路回头,校内远处是开始上晚自习的教室亮起的点点灯光,无限温馨,好像,他们昨天就在这里。

  她侧着脸看灯光,忽然,下巴一凉,是单知非把她脸扳过去,大衣落下来,他在黑暗中找到她的嘴唇,开始亲吻。

  张近微什么都看不到了,人像浮木,不自觉把手环上他的腰,仰头迎接他的吻。

  开始只还是浅浅的贴合,柔软的唇相碰,很快,他捧着她的脸,沉重的呼吸擦着耳畔过去,单知非含住她柔软清甜的舌尖,用力吸吮。

  他的吻远比今夜的风雨来的猛烈,下颌线随着动作,变幻曲线,张近微觉得自己透不过气了,她推了他一下,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张近微突然又踮脚,勾住他脖子,在嘴唇离他只有一毫米的空间距离时,颤颤地问:

  “你还想吻我吗?”

  她味道清甜,大衣从脑袋那垂落半边,头发湿漉漉的,单知非的胸脯在剧烈地起起伏伏,他呼吸紊乱:

  “张近微,我十年前就想这么吻你了。”

  她眼睫毛上全是雨水,一眨,就簌簌地掉,张近微哆嗦着再度靠近他,两只手攀在他肩头,她的眼睫垂下拢出小小的阴影,声如蚊蚋:

  “那好吧,单同学,你可以继续这么吻我了。”

  两人毫无顾忌地在一中校门口接吻。

  而真实的青春,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第43章 桔梗(1) 他走了数千里的路

  两人最终一起去了超市。

  单知非什么东西都买两份, 因为淋湿的缘故,眉毛尤其黑,五官锐利, 一下稀释了在灯光下的那种温柔感。

  他让张近微依偎着他, 并且, 主动拉紧她的手, 张近微觉得皮肤那起了一层战栗般的小颗粒,她脱口而出:

  “你那回给我硬币时, 我以为……”

  没说完, 她自己先笑了,攥住他的手, 细细体会掌上的纹路, 好像,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嘛, 张近微总是想笑。

  “想跟你有点接触,只能假装是无意的。”单知非倒很坦荡,他不知道想起什么, 忽然侧脸低头, “张近微, 你真的很爱哭啊。”

  张近微不好意思嘀咕了句:“才没有。”

  他攥了攥她的手,温声说:“那就没有吧。”

  走到收银台附近时, 单知非停下,看她一眼,当着她的面直接拿过一盒什么“零感至薄至润”,张近微当然看到了,但并没直接往那上面想,而是不加思考的, 无意识地跟着重复出一句,像念课文。

  尾音是扬起的问号。

  “你,”单知非心跳突然加速,他迟疑几秒,低声问她,“你想吗?”

  张近微其实秒懂,但这太尴尬了,身旁还有个妈妈在大声斥责孩子多拿了口香糖。她含糊着,也不明确地给答复,只低头看鞋。

  单知非笑了笑,他碰碰她,“要自己挑?”

  “我不懂。”张近微小声埋怨他,这下,轮到单知非愣住,他先松开她,拿出手机付钱。张近微没跟他争抢,安静站了,可心里想到什么,一阵抓痒,她知道也许会发生点什么,不,肯定会发生点什么,有点紧张,又非常期待。事实上,她真的完全不排斥这个什么什么的。

  这次,顺便买了把伞,单知非撑着伞,塑料袋挂臂弯上乱晃荡,他一只手牵着她。

  冷雨不停,水洼中倒映着破碎灯光,张近微怕冷,贴他很近,单知非的大衣湿漉漉的,他不用香水,身上常年是一种很干燥的味道。此刻,却弄得张近微脸潮潮的。她又开始用鼻子深深吸他衣服,小狗爱扒鞋一样。

  因为力道不觉大,单知非觉得那只袖子都要被张近微扯下来,她就跟小动物似的,紧挨着自己。

  进学校后,他们又同时往教学楼看了几眼,然后相视一笑,进了小院。单知非在那锁门,搞一掌心锈,张近微在碰撞的杂音中问他:“你晚上不住酒店吗?”

  他转过身,低声笑:“不住,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住。”

  张近微手滑到他手腕那儿,她手指纤细,在他手腕那留下淡淡淤痕:“这样不好吧,屋里就一张床。”

  她吸吸鼻子,声音浮在冷雨上,只觉得气氛很诡异,还没有进屋呢。

  “张近微,我们不是高中生了,对吗?”单知非像在艰难酝酿着什么,他说,“当然,如果你坚持,那我坐一会儿就走。”

  张近微那点薄薄的脸皮,此刻,根本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

  进了屋,单知非开始捯饬那个落了一层灰的小太阳,幸好,还可以用。这屋子又潮又冷,张近微坐在那烘头发,外头雨声清晰,但仿佛把世界隔绝开了。

上一篇:我家竹马超级甜

下一篇:蚕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