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 第50章

作者:退戈 标签: 校园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方灼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听老师的话,你给我打个借条,等以后能赚钱了再还给我!”老班严肃道,“你不懂什么叫社会,照顾病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先拿着!”方灼摇头,说:“我真的没有那么缺钱。刘叔带来的大病补助交完医药费还有剩的。我舅舅有张卡,他之前赚的钱都在里面,等他醒了问出密码就可以取。”

  老班气道:“你这孩子不要那么要强!有些事情可以交给长辈……”

  她还要说道两句,被包里的手机铃声打断,埋头翻找,还不忘教训:“学生管读书就好了,你知道高三对你来说多重要吗?等等先……喂?你们这会儿不是应该在上课吗?还敢给我打电话?忘了我是谁是吧?”

  对方说话声音很大,但方灼离得远,听不大清楚。

  老班听完,左眉挑了起来,一边高一边低地瞥向方灼,点头应了两句,看不出表情地说:“嗯,嗯。我开扩音,你自己跟方灼说。”

  方灼走近一步,听见魏熙惯有的爽朗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钱找到啦方灼!真的找到啦!一分没少!”

  “真的?”方灼不敢置信,“这么快?”

  “嗯啊!那人据说是个惯犯,把钱偷了藏在皮箱里面,打算下午拿去还债。结果还没行动,就被一帮男生给摁住了,现在人被带去警局问话了。”魏熙因为亢奋,语速如流,“我当时没在现场不好给你复述,据说特别混乱特别热血!警察小哥出来的时候都激动得脸红了!”

  方灼跟老班觉得没那么简单。甚至想礼仪性地“咯噔”一下。

  “算啦,他们现在派代表去给你送钱了,让他们自己跟你说。”魏熙呼唤道,“等你回来啊方灼!笔记我们都给你留好了!”

  “等”和“回”这两个字拼在一起,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温暖而美好。

  方灼前十几年里几乎没有得到过这句话,是在奖赏的列表里都鲜少出现的奢侈品,当下动容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这样不算回答,又赶紧出声应道:“好。”

  老班拿回手机,厉声道:“行了,挂了。快去上课!逃课的我会让各科老师记录下来,每人罚写一张试卷。”

  魏熙已经被多巴胺冲昏了头脑,不要命地在那里吹嘘:“一张卷子算什么老班!我跟你说!我现在十张卷子我都敢写!我……”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人捂住嘴,剩下的句子消失在断掉的通讯中。

  老班失笑道:“真是,这孩子就喜欢咋咋呼呼。”

  另外一个咋咋呼呼的人捧着饭盒从病房冲出来,见到方灼直接叫道:“方灼!钱找回来了!”

  老班瞪了他一眼。

  见两人已经知晓,严烈又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我是你的转运幸运星吧?”

  方灼如果相信玄学,那一定会相信严烈的好运,因为每一次都跟他说的一样应验了。

  而她还贪婪地希望这颗幸运星能照得久一点。

  毕竟对比起她十八年的人生来看,她幸运的时间还是有一些短暂。她沉迷于这种走好运被关心的感觉。

  方灼弯着眉眼,粲然笑道:“谢谢。”

  那笑容烁亮灼目。

  严烈见过她各种或含蓄或敷衍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坦率真诚的笑容。呼吸顿了下,别开视线,盯着墙上的标语看了一秒,抬手迅速擦干净嘴边的油渍,然后重新转回来,压不住上翘的唇角:“干什么这么认真?你这样……我说不定会得意忘形的。”

  说着他又笑道:“不过认真是你的优点。我没有说不对的意思。”

  方灼缓缓抬高视线,望向他的身后。

  严烈来不及回头,后脑已经被老班的包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烦人!

  总当她是死的吗?

  严烈捂着头夸张痛呼。老班一扭头,高傲地走了。

第52章 一颗小太阳(那笔钱应该没花,方灼,那...)

  下午已经没什么事,病房里人又太多。

  叶云程神志清醒后觉得十分惭愧,叫那么多人为自己奔波,弄得兴师动众。他半坐起来,催促几人赶紧回去休息,自己留在医院很安全。

  刘侨鸿笑道:“高老师先回学校上课吧,你们两个小孩儿也回去。我请了下午的假,可以先帮你们看半天。”

  方灼摇头。

  等叶云程恢复一点,要带着他起床走动。术后看护是比较麻烦的,刘侨鸿已经很忙了,乡镇扶贫干部是十分艰辛的岗位,方灼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叶云程也让他先把小牧带回去,干脆先回沥村住段时间。待在医院这么气氛紧张的地方可能会刺激到他,而叶云程的小摊短期内恐怕是支不起来了。

  不过小牧今天的状态不错,刘侨鸿把手机借给他打游戏,一个消灭星星他已经玩了一个小时还不知疲倦。坐在外面的小蓝凳上一声不吭,乖巧懂事。

  老班觉得他们这一家的情况处处令人担心,小声问道:“那孩子是自闭症吗?是你们家的孩子吗?”

  “不是自闭症,是智力发育迟缓。其实是叶哥的邻居。”刘侨鸿面向门口,但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小牧。

  “其实小牧刚出生的时候,如果能及时接受治疗的话,是有很大概率可以恢复正常的。可是那时候大家都不懂嘛,他的家庭情况也比较复杂,不愿意给他花钱,不仅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也没有给他合适的干预治疗。”

  “啊?”老班遗憾叹道,“这太可惜了。”

  这种事情在乡下其实并不少见,刘侨鸿见过很多。

  “是啊。不过小牧算比较幸运的,他只是轻度智力障碍,而且是男生。小时候没上过学,有段时间过得比较糟糕,对人际交往产生了心理阴影。政府部门接管以后,送他去专门的学校进行了教育干预,现在基本能生活自理,也没什么暴力倾向。”

  老班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太差了,也不喜欢参与社会交流,不过其实能听懂你的话,也可以进行简单工作。”刘侨鸿大概有点猜到她的顾虑,解释说,“他在以前的工作地点过得不开心,被人欺负了,叶哥现在给他发工资带他一起创业,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也在跟进。不过小牧放假的时候会回他大伯家,不会太影响方灼的生活的。”

  老班被他直白说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方灼现阶段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一定要好好上学,冲击高考。”

  在她眼里,叶云程和小牧都还是需要人照顾的类型。

  “没什么,我都能理解。”刘侨鸿由衷地道,“您真是一个好老师。”

  老班受宠若惊,飞快跟了一句:“您也是一位好干部。”

  刘侨鸿羞赧挠头:“大家都辛苦,其实我这不算什么。”

  叶云程突兀插了一句:“早点结婚。”刘侨鸿横了他一眼,气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嘞!”

  “你还没结婚啊?”老班闻言大笑道,“需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我跟你说啊,我们做老师的,别的没有,认识的人是真多。保证给你找个靠谱的。”

  “别别别,不靠谱的人是我。”刘侨鸿连忙摇头,“我现在太忙了,整天四处奔波,顾不了家的。别耽误人家好女孩儿。”

  老班说:“哪里的话,您总不会一直干扶贫吧?”

  刘侨鸿确实在扶贫岗位蹲了好几年,正常来说他的资历早就可以调岗了,是他自己要求留下。

  说起这个,他难掩兴奋,眉飞色舞地道:“等国家实现全面脱贫,我大概就能升职了,努把力,以后说不定还能调到A市来。”

  几位大人在那儿有说有笑。方灼跟严烈趴在窗户边,对着手机里传过来的数学题进行心算。

  学习进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平时你在学校听课,感觉老师讲的东西都是你复习过的,都不大重要。可是一旦请假,就会发现自己短时间内错失了一个亿。

  “怎么今天讲得那么快?已经复习到这一节了吗?”严烈往下滑动图片,嘀咕道,“数学老师是不是故意的?”

  方灼道:“所以你还不快点回去!你回去听了还能给我补补课。”

  严烈说:“知道了,我晚自习就回去!”

  方灼老成道:“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退步了。否则我会非常内疚的。”

  严烈咬牙切齿道:“我在好好学习!”

  两人凑着脑袋小声说话。老班朝他们这边白了好几眼,听他们都在讨论学习,又不好说什么。一口气憋得难受,决定还是先带严烈这问题制造者回去。

  她过去提了严烈的衣领,要将他拽走。两人拉锯不下,病房大门被人轻轻叩响。

  方逸明侧身站在背光的位置,叫了声:“方灼。”

  方灼挺直脊背,缓缓转过身来。先看了眼叶云程,与对方温煦柔和的眼神对视了数秒,才扭头去看方逸明。

  她忽然发现自己做到了以前努力许久都没能做到的平静,问道:“还有事吗?”

  方逸明略显窘迫,眼神流转,当着叶云程的面不好开口。方灼见状主动走出去,示意他到安静的地方商谈。

  老班担心,跟着走了出来。

  方逸明递来一张纸。

  那张纸被他在手心攥了很久,角落全是褶皱。

  “这是银行流水单据……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拿你舅舅的钱。”方逸明轻声解释,“卡应该是被你奶奶拿走了,每次钱一打进来,第二天就会被取走。那张卡我很久都没再用。”

  方灼没接,也没细看,只是淡淡应了句:“哦。”

  她过去的生活就是裹着刺的苦果,有没有花过这笔钱已经无从考究了,她也没有心力去计较。

  方逸明语塞,又从包里摸出两万块钱,说:“这钱你先拿着吧。我……以前欠你的。”

  “不用了。”方灼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收你的钱了。奶奶不收,我也不收。”

  老班走过来问:“怎么了?”

  方灼含糊解释道:“舅舅以前,会把自己的补助金打给我。好几年,加起来两万多块吧。”

  方逸明说:“我并不知道。”

  老班斜视向下,思索了阵,恍然大悟说:“那我可能知道在哪里。”

  她对着方灼,表情突地严肃起来,说:“那笔钱应该没花,方灼,那是你奶奶给你攒的钱。”

  方灼困惑扬眉。

  老班说:“你转学过来之前,你奶奶还有你原来那个学校的教务主任,一起过来给你办手续。本来按照正常流程来讲,我们是不收转校生的,但是你奶奶一直恳求校长。”

  老太太当时抓着校长的手就跪下了,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满脸。

  她当时已经是病重时期,身材干瘦得厉害,连步子也迈不稳。跪在地上的时候,狗搂着背部,几乎只有小小的一团,凝满了生活的心酸。

  可正是那些已经刻到了面容上的风霜,众人才从她口齿不清的话语里读出了她的坚韧。

  “那孩子过得特别苦,但是她什么苦都愿意吃。不是说国家的公平教育,就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人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吗?她从小就没得到过这样的机会,你们给她一个吧。”

  老太太当时不停地跟他们说,方灼生活在一个多么贫寒的环境里。她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任何帮助,也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怀。

  每次看见方灼徘徊在别人的窗户口,她都觉得,如果这孩子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不好的事最不能怨天尤人。

  如今她都快要死了,只想叫这个孩子能受一点点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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