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袋党
两个多月后, 道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他们也正式踏上了前往王都的旅程。
足有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与他们同行,且每一名骑士都配有坐骑。整支队伍犹如一条钢铁融成的河流,自埃达城高耸的城门里奔流而出,上过釉的灰色铠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犹如河流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四年前的瑟洛里恩还是厨房里一个无人在意的野孩子,并不清楚希瑟当年斩获屠龙之功后究竟带了多少人马前去王都复命——那时她也带了那么多人吗?不知道阿利斯特听到这个消息时有没有吓尿裤子。
“还撑得住吗?”路上,希瑟关切地问道, “如果你累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去马车上休息。”
“放心,我都从边境一路骑马回到埃达城了,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南北通行的大道平坦又宽敞,不像边境多山地,道路蜿蜒、狭窄又陡峭,处处危机四伏。瑟洛里恩已经坚持骑行两天了,感觉还不如在山路上走半天来得累。
何况马车上还坐着伊薇特——相比他那烦人的小姨子,瑟洛里恩宁可和灰狼共处一室,毕竟灰狼的利齿肉眼可见,伊薇特的小刀却是隐蔽无形的。
傍晚, 他们在艾恩威尔城的领主威尔玛侯爵的城堡落脚。威尔玛侯爵已年过半百, 是一个身材肥胖浮肿的老人,如果埃蒂安·马尔尚伯爵活到他这个年纪, 多半也会是这副模样。他战战兢兢地接待了他们,目光数次从希瑟的剑鞘和战斧上经过,生怕今晚的城堡大厅里会上演一出屠戮的盛宴。
老实说,这是可以理解的。希瑟统共带了一百多人来,而她自己也可以算作一百人——也就是说,艾恩韦尔城里现在有一支两百多人规模的北境军队。如果他是威尔玛侯爵,见面时肯定会跪着向凯洛公爵问好。
晚餐也十分丰盛,主菜是一整只烤羊和两头烤乳猪,以及不计其数的鹿肉派和牛肉馅饼,盐巴、胡椒和碎肉蔻融化在溢出的油脂里,迷人的香气像是一层薄雾笼罩着整个大厅。配菜是焗蜗牛、松露炖鸡、蜜汁鹌鹑,还有盛着碎鹅肝和鱼子酱的甜面包和脆薄饼。虽然没有瑟洛里恩最钟爱的蓝莓奶油派,但椒盐脆饼,苹果卷和酥皮柠檬挞也同样使人心满意足。
如此令人满意的餐点,威尔玛侯爵却吃得忧心忡忡,仿佛在默默祈祷这不会是他最后的晚餐。
希瑟当然察觉到了威尔玛侯爵的不安,在宴会中途频频与他交谈,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但收效甚微——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伟岸的体格能给这位内心脆弱的老人带来多少压力。
吃到七分饱后,瑟洛里恩就停止了进餐——既然是去王都,就意味着他们难免会与塞德里茨·欧根打个照面。虽说他和希瑟在解除婚约后似乎就没有过往来了,希瑟也坦言早已放下了对他的感情,但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瑟洛里恩还是决定在路上好好管理形体,绝不能以臃肿丑陋的面貌出现在对方面前。
为了避免被烤肉和甜品的香气所蛊惑,瑟洛里恩离开了城堡大厅,打算在走廊里散一会儿步,以便消食。
他不太熟悉旭辉堡的布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堡的花园。看见水池边有无数郁金香和鸢尾花竞相绽放,瑟洛里恩本想折下几朵带回去给希瑟,却无意间撞见了独自坐在葡萄架下的伊薇特。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伊薇特没好气地回答。
瑟洛里恩也想扭头就走,但他很难不注意到伊薇特身上显而易见的违和之处——比如说,她看起来居然一点也不高兴。瑟洛里恩记得雷蒙德爵士如今就在王都,难道她不想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吗?
他是怎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你为什么臭着一张脸?能见到雷蒙德爵士不好吗?”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可惜了,瑟洛里恩骨子里有着喜欢和别人唱反调的劣根性,她越是表现得不耐烦,他就越是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另一方面,他毕竟不是真的讨厌伊薇特,只是有点同类相斥,他们都是那种聪慧、伶俐又尖刻的人,而且非常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取安全感——更糟糕的是,他们获取安全感的来源最终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我们才离开北境没多久,你不会已经开始想家了吧?”
天知道他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起头——然而听到这句话,伊薇特的眼睛里却闪动起了泪光。
瑟洛里恩一时有些慌张,但还没等他开口补救,对方就冷哼了一声:“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姐姐右手边的位置以后就是你的了。”
“……哈?”
“你这是什么反应?”她紧盯着他,“难道你不是来嘲笑我的?”
“我随时都可以嘲笑你。”瑟洛里恩坦诚道,“但我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伊薇特似乎愣住了,好一会儿过去,才低声答道:“我不会跟着你们回北境了……雷蒙德在王都附近有了自己的封地,以后我会住在那里。”
瑟洛里恩愈发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迁居到王都了?你们不是还没举办婚礼吗?”
她低头揉了揉眼睛:“是姐姐的安排……她认为我住在南方更好。”
这话倒是没错,南方的气候更温暖,也更湿润,有益于伊薇特的健康,而且吉尚死后,北境几乎就没有什么顶尖的医师了——即使有,也更精于治疗外伤——远远比不上有诸多学士侍奉的王都。
“也没必要那么悲观。”他试着安慰道,“虽然不能经常见到希瑟和布琳迪丝爵士了,但你还可以去蒙哈榭家族的庄园拜访你们的祖父母啊,王宫里还有英格丽陛下……”
“我根本没见过蒙哈榭伯爵夫妇!就算他们在血缘上是我的祖父母,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伊薇特急促地喘着气,“还有英格丽姐姐,她比我大整整十岁,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嫁到王都去了……我知道她也是我的姐姐,可她留给我的记忆很少很少……和希瑟姐姐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不想迁居到王都?”他问道,“你有和希瑟说过这件事吗?”
“我说过……”她低声道,“可是姐姐说,只要度过一段适应期就好了。”
“我不是说'我能不能不搬到王都去?'这种商量的口吻。”瑟洛里恩说,“我指的是那种更加激进的问法,比如说……呃,'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搬走!你要是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你可真是一个戏剧女王①。”
“呵,这就是你永远比我稍逊一筹的原因。”
伊薇特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英格丽姐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何况我也知道,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雷蒙德甚至为我杀死了那个恶名昭彰的安德烈亚斯·卢多维卡——你总是待在姐姐身边,多半意识不到清剿强盗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姐姐那样轻易将强盗之王斩于马下。他们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让他们的苦心毁于一旦……那样太自私了。”
“我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瑟洛里恩说,“但据我所知,如果一个人平日总是郁郁寡欢,身体肯定不会好到哪去,即使她住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远离家乡的痛苦和凛冬的寒风同样伤人。”
“那你呢?”
“什么?”
“你不会想念王都吗?”伊薇特问道,“告别了自己的家乡,远赴千里之外,在一个满是陌生面孔的地方开始生活……”
“拜托,王都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金子做的粪坑——金光灿灿,但又脏又臭,我可一点也不想念那里。”瑟洛里恩翻了个白眼,“埃达城是个好地方,值得一个更好的类比对象。”
“我确实不想离开埃达城。”伊薇特难得坦诚道,“但姐姐告诉我,只要我身体好一点了,随时都可以回来,这又让我觉得自己的伤春感秋是多余的……相比英格丽姐姐,我至少还有选择的余地。”
“南方确实有不少贵族会在盛夏时节去北境避暑。”他咳嗽了一声,“不过都是暂时性的,你懂吧?最后他们都是要回去的。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是没羞没臊地跟在你姐姐身后当小跟屁虫。”
“你可没资格说我。”伊薇特冲他翻了个白眼——啊哈,她果然是一个学人精。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又继续道:“从边境回来之后,你和姐姐就变得很要好了。”
“不然呢?我们可是夫妻。”他说,“你不也有雷蒙德爵士吗?”
“那不一样……”伊薇特小声回答,“姐姐肯定告诉了你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假如我要对雷蒙德吐露一个秘密,那肯定是姐姐已经知道的。”
闻言,瑟洛里恩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是在嫉妒我吗?”
“哼,别自作多情了。”她站了起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瑟洛里恩目送着伊薇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她消失在廊道的拐角处。
真奇怪,若是放在以往,得知伊薇特暗自嫉妒他和希瑟的亲密关系,他应该会在心里狠狠暗爽一番才对……可现在他只感到一阵不安。
这种不妙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第二天清晨,简妮惊慌失措地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不好了,公爵大人!”她焦急地说道,“伊薇特小姐不见了!”
第64章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如此突然, 但又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希瑟仍记得她与伊薇特谈起这件事的场景……那是一天下午,在书房,太阳依然明亮,但照在身上没有温度,冬季的阳光总是如此。寒风吹拂窗帘,铁挂钩刮擦着帘杆,发出细微的簌簌声。窗帘随风飘荡,伊薇特的脸庞就在这光与影的交替间明明灭灭。
那时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无论是愤怒的质问,悲伤的恸哭,还是如狂风骤雨般砸掉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希瑟都会接受,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然而,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质问,没有泪水,她的书房也没有变成一片狼藉,只有漫长到仿佛要抵达永恒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看见伊薇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回答很平静, 也很简短:“好。”
……现在回想起来, 那些不祥的预感正是自此伊始。
“我愿意向天父发誓,凯洛公爵。”弗兰德尔·威尔玛焦虑地表示——他是威尔玛侯爵的长子, 侯爵本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晕了过去,只好由他的儿子代为出面,“伊薇特小姐的失踪与威尔玛家族绝无关系,我会命令旭辉堡上下所有仆从和卫兵配合您的调查。”
威尔玛家族虽然爵位显赫,但常年过着安逸的生活——考虑到艾恩威尔既不偏僻,也不穷困,这里竟然没有经受过多少战火的洗礼,让希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家族财力雄厚,他们早就习惯了靠金钱贿赂解决问题,莫说弗兰德尔了,就连威尔玛侯爵本人年轻时也只担任过军队的后勤官,从未真正去过前线。面对这种极有可能引发战争的意外状况,他们会感到惊慌失措也实属正常。
“我清楚此事与威尔玛家族无关。”希瑟强压着情绪,她当然知道伊薇特没有遭人绑架,自从五年前的那次经历后,她的小妹夜夜都将小刀压在枕头下面,若有歹人妄图伤害她,只会先她一步吃到苦头,“我想先查一查城堡的厨房和仓库。”
以伊薇特罕见的浅金色长发和非凡的美貌,离开时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希瑟就知道她走之前一定进行了一番伪装——最后的调查结果也验证了她的推测,厨房里少了一件女仆换洗用的亚麻长裙,仓库里则少了一件蓑衣。
但她也只能猜到这里了。对于伊薇特离开城堡后究竟会去哪里,希瑟一无所知。何况,即使伊薇特有预定的目的地,也无法保证她最后能顺利抵达。她美丽的容貌可能会招来奴隶贩子的注意,精心打理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和柔软的双手说明了她的出身非富即贵,强盗们总是乐于掳走这些柔弱的小羊换取赎金。艾恩威尔对伊薇特而言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如果她走出了城门,极有可能迷失于荒野,遭到野兽的围攻。
仅仅是设想一下那样的画面,就让希瑟感到五内俱焚。自从五年前的那次绑架后,她曾发誓决不会再让伊薇特遭受这样的痛苦,如今却……不,没有时间留给她自怨自艾了,伊薇特如今生死未卜,她必须立刻开始行动。
希瑟没有耐心穿上铠甲,随便套上了一件羊绒长衫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任何试图阻拦她的人都遭到了她的呵斥——尽管如此,当瑟洛里恩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勉强按捺住了怒火:“有什么事都等到晚上再说吧,瑟里,现在我急着出门。”
“我知道你担心伊薇特的下落,但像无头苍蝇那样乱找一通是不会有结果的。”瑟洛里恩摇了摇头,“你需要冷静下来,希瑟。”还没等她回答,他便继续道,“我知道你打算让伊薇特迁居到南方去。”
闻言,希瑟心中微怔:“你怎么会……是谁告诉你的?”
“伊薇特,昨晚我碰巧在城堡的花园里遇见了她。当时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我就和她聊了一会儿。”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她感觉胸口一阵绞痛,就好像体内的血管纠缠在了一起,不停撕扯她的内脏:“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她不愿意离开北境……斯诺里啊,我简直跟父亲当年没有两样……”
瑟洛里恩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把责任全都归咎于自己,这是你的老毛病了……听着,希瑟,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伊薇特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是个疯丫头,但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她早就盘算着要离家出走,那么她大可以在埃达城时就动身。就我昨日与她交谈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想让你们的苦心白费——事实上,我猜她只是突然有点闹别扭,但也不会因此而让自己身处险境。她应该会确保自己待在一个安全且离这不远的地方,方便你能找到她。”
听到这里,希瑟才猛然想起伊薇特没有留下任何纸条或记号作为线索——然而,这种缺失本身也是一种线索,意味着伊薇特去了一个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谢谢你,瑟里。”她飞快地吻了吻丈夫的面颊,“我会在太阳落山前回来的。”
厘清思绪后,希瑟的内心也随之冷静下来。她命唐纳尔爵士召回了出门搜寻的骑士,随后找到弗兰德尔,想要知道艾恩威尔的公共墓园位于何处。
但话音刚落,弗兰德尔的脸庞就肉眼可见地失去了血色:“凯洛公爵,请听我解释,令妹的失踪绝对与我父亲无关……肯定是有人试图在背后挑拨离间,我们是冤枉的啊……”
希瑟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歧义:“我并不是要让你父亲——我是说你们家族——我的意思是,我的妹妹伊薇特如今有可能就在艾恩威尔的公共墓园里。”
这一次,弗兰德尔的头额渗出了冷汗,声音也愈发颤抖,仿佛随时都会痛哭出声:“请别这么悲观……我相信伊薇特小姐一定还活着,只要我们耐心寻找……”
“我知道伊薇特还活着。”希瑟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伊薇特她……她一旦感到不安,就会去公共墓园做祷告。我想在陌生的房间里过夜可能让她产生了一些压力。”
“去公共墓园做祷告?”弗兰德尔呆住了,“如果要做祷告的话,为什么不去教堂呢?”
“她不喜欢去教堂。”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感谢自己善于撒谎,“毕竟我们是北境人……想必你也明白,弗兰德尔先生,我们其实不那么相信天父。”
这句话很好地安抚了弗兰德尔的情绪——果然,多少真情实意的解释都抵不过一句语焉不详的暗示。
得知公共墓园的位置后,她便骑上贝斯特拉离开了旭辉堡。
尽管身处一座陌生的城市,往日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她想起伊薇特刚出生时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想起她在襁褓中嚎啕大哭,那时她找不到布琳迪丝女士,只好伸手让她吮吸自己的小指,想起她的小妹第一次睁眼时,那双蓝眼睛嵌在她小小的脸上是多么美丽。
接着,回忆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苦涩……离开了满目狼藉的埃达城和坍塌的白盔堡,在罗德尼·克莱门特伯爵的城堡里,她找到了满身是伤的雷蒙德爵士,还有奄奄一息的伊薇特。
铁棘堡里一共有三位学士,每一个都告诉她“伊薇特小姐恐怕撑不过今晚了”,声音低哑,犹如亡语。她守候在床头,握着那只苍白的小手,愿意用一切去换取她的生命——假如情况允许,她会做出比吉尚更好的选择吗?希瑟不敢深想。
不知不觉中,贝斯特拉已经载着她抵达了公共墓园。希瑟匆匆下马走进墓园的守灵室,甫一迈入大门,就看到了正在默默祈祷的伊薇特。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伊薇特很快也回过头。当她们的目光隔空交汇时,希瑟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时光的漩涡,回忆在加速,现实在倒流,那些破碎的画面——过去与现在,相聚与离别,喜与悲,生与死——彼此交错,最终融为一体。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脑海中闪过,但她最终只是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伊薇。”
“姐姐。”伊薇特笑了笑,声音嘶哑却放松——她并没有刻意低声说话,只是她的嗓音本就如此,但“本就如此”不意味着“生来如此”,那是苦难在她人生中留下的伤疤。
“你看起来没有那么惊讶。”她说。
“我知道你最后一定会找到我的。”伊薇特回答,“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找到我。”
希瑟将自己的斗篷披到她身上——春寒料峭,一件旧蓑衣可提供不了多少温暖——然后又检查了她的双手,确认指甲上没有被啃咬过的痕迹,才微微松了口气。
“布琳迪丝女士——现在该称她为爵士了。她告诉过我,每当我在外征战的时候,你就会去家族墓园为我祈祷。”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伊薇特叹息一声,“虽然你当时任命我为领主代理,但其实没有多少事务必须经我之手,就像现在一样,布琳迪丝爵士完全能够独自管理埃达城,胡尼也能处理我平日的工作……有时我会想,那些工作或许是对我的一种施舍,好让我觉得自己不会太过无用。”
“胡说。”希瑟语气严肃,“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做得很好,胡尼总说至少要两三个人才能完成你一个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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