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她本想随兰希彦行军,但兰贺不给她去。
如今仗打到她眼皮底下来,兰贺又不在,说什么也不能拦她了吧。
这么想,她眉间舒缓,唇角微微一扬,淡漠的脸上升起一股子嗜血的疯狂。
“皇后娘娘,奴婢要去参战了!”
话毕,她转身冲下塔楼,健步如飞。
寻雨和寻寒被她一说,也生出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连道:“奴婢也去参战!”便跑下塔楼。
冷懿生想叫都叫不住她们,心中莫名热血沸腾,干脆对钱依山、素月、楼小屿说道:“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也去帮忙打了!”
为了习武方便,冷懿生素日里都穿轻便的骑装,长发也仅用发带束起,身上一点也没有累赘的东西,经过长时间的磨砺,她的身体愈发硬朗,英姿勃发。
她轻轻松松追着水心三人而去,一人挑一把衬手的武器。
“皇后也要去?太危险了吧!”寻寒边背上箭筒边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会儿要是不能帮上忙,那我岂不是白习武了!”冷懿生拿了一把长剑。
“你记得,不要跑得太远就行。”水心也拿了一把长剑,叮嘱道。
“是,水心师父。”
“……不要嬉皮笑脸!”
“噢……”
四人骑上马奔向东门,与敌军厮杀的禁卫军一看见她们,一看见冷懿生,都吓出一身冷汗,随即却都士气高涨,群情激昂,杀得更不知疲惫了。
本该养尊处优的皇后身为女子都出面来拼命,和他们做生死之交,如此怎能不让人钦佩!
所有人都默契十足,没有开口暴露冷懿生的身份,有十几人打到冷懿生身边,有意无意护着她。
冷懿生虽然做足心里准备,但下手还是轻了点,不敢取人性命,于是身边的侍卫都自然而然地一剑封喉给她看,敌人的鲜血很快溅她一身。
水心注意到她的举动,垂眸一想,而后杀到她身边来,对她道:“留人性命,就是在留人分钱财,小心你的钱袋子。”
成亲时,兰贺的库房钥匙给了冷懿生,聘礼嫁妆都在里面。但如今为了打仗,冷懿生主动把钥匙还给了兰贺,库房里的宝贝她只看过一次,就割爱了,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水心的弦外之音是,再留人性命,若是败了,这些人便会冲进宫内,烧伤抢夺,她这个皇后不仅当不成,连剩下的一点小钱都会没了。
冷懿生于是咬起牙根,尽力拼杀起来,纵使血喷到她身上,她也不再眨一下眼。
她在混乱中回望一眼皇宫——这儿已是她的家,是兰贺给她的家,她要保护这个家,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珍宝。
此时的西门也厮杀得热火朝天,兰敏的三千骑兵加上一千禁卫军对战柳家七千多人,虽然勇猛,但人数终究拼不过,还要顾忌其他三门的战况,他们务必速战速决。
兰贺骑着马在一片乱战中寻找柳广运的身影,终于被他找到。
“四舅父。”
他于铿锵声中风轻云淡唤了一声,柳广运还因意外太多而惊愕得颤巍巍,一头冷汗淋漓。
一名步兵趁机朝兰贺的大马刺来,兰贺头都没歪一下,袖中甩出的暗器直中眉心,柳广运眼睁睁看着更是说不出话来。
“四舅父无话可说了吗?”
“你……我、我爹呢?”
“被擒了。”
“你……”柳广运心里疑问重重,嗓子却像坏了似的无法一一问出,只觉眼前马背上的年轻人宛如修罗再世,周遭刀剑无眼,腥风血雨,任谁见了都要腿软,他却纹丝不动,浑然不怕空门露在杀戮中。
就像笃定没有人能伤他一丝一毫,这样的魄力和胆量,绝不是一个病秧子能有的。
都说打仗最忌输了威风,柳广运自知自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你、你、你给我们下套!”他的声音有些凄惨无力。
“你是说柳家留在京城的十万大军?”
“为什么……”
兰贺冷冷一笑,没有半点情感道:“不给你们底气发疯,又怎么能理所当然置你们于死地?”
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他赌上了一切。
敢拿自己当诱饵设局的,柳广运还是第一回见,他瞪大了眼,倒抽冷气的刹那,他看见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
一把利剑穿透柳广运的脖颈,他看着卡在面前的剑柄和兰贺宛如冰锥的眸光,瞬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只有瞪得奇大的眼睛死死镌刻着兰贺的面容。
柳广运翻身落马,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兰贺轻蔑而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去,对身边人道:“传令下去,柳广运已死,降者不杀!”
“柳广运已死,降者不杀!”
这句话从西门蔓延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南门、北门,再至东门,围攻皇城的柳家玄甲军纷纷溃败,弃械投降。
乱京五
兰贺杀了柳广运之后,一路往宫南门去,得知柳太后平安无事,他便回东门,本想从东门回东宫,却在东门口见到一片欢呼雀跃的景象,远远听见将士们一口一个“皇后娘娘万岁”,他的脸色一寸寸白了,蓦地又黑了,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他下马,悄然而至,更听见将士们热情似火的夸奖声,“皇后娘娘真是深藏不露,轻功那叫一个绝啊!”
“何止啊,剑法也厉害!”
“皇后娘娘刚刚最后那一招怎么耍来着?太厉害了!属下见过大将军耍,还没学会呢,皇后娘娘能不能教教属下?”
冷懿生一身血腥之气,红润的小脸上笑靥如花,澄澈的美眸笑成两弯月牙,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孩童一样在滚滚而来的褒扬中乐得找不着北,可爱又好笑。
一旁投降的玄甲军神色大骇,“她是皇后?”
“啊,她就是皇后啊……”
早知她是皇后,拼尽全力拿下她,现在的战况如何会这样?当然,拿下她也没用,柳广运死了。
一群人的神色黯淡无光。
一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那群眉开眼笑的傻子,泼冷水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城外还有围城的大军呢!”
这时,水心发现了默默走近的兰贺,连忙叫了当场在教人招数的冷懿生一声,冷懿生在人群中望过来一眼,当即吓得剑都掉了。
兰贺把人抓回东宫,一路上耳边就没清静过。某人心虚地狡辩说自己出来时都快打完了,但他睨了一眼她身上大片的血,她便面不改色地改口说也就打了一会儿,一会儿。
“我不是让你待在东宫别乱跑?”
冷懿生知道自己违抗了命令,低着头嘀咕道:“我想帮忙……”
兰贺不怎么想看她,这傻子下手不利落,一身都被溅满了血,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上来一样,他看见她就会错以为那都是她的血,心里撕裂般感到烦躁。
万一真是她的血,现在她就不能活生生觍着脸在他身边一会儿往他左手边黏上来,一会儿往他右手边黏上来,他甚至感觉现在是梦。
兰贺下意识握住冷懿生的手,她手心还有别人的血渍,脏得很,但他还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
冷懿生见兰贺不说话,手被他握得紧紧的,眼珠子转了转,知道他不生气了,嬉笑着往他肩上一蹭,炫耀道:“陛下,你有听到他们夸我吗?他们夸我好厉害!”
兰贺闷闷道:“听到了,你厉害。”
冷懿生摇着他的手道:“我能保护自己的,我也想帮陛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兰贺斜睨着她,无奈叹息一声。
好端端能待着不待着,非要找刺激。
“对了陛下,他们说还有围城的大军,是真的吗?”
“是吧。”
“那要怎么办呀?”
兰贺对围城的大军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已命人将柳家父子三人的情况去告知兰敏,由他设法周旋,剩下的,便只能等。
……
柳照珠和柳昭实先一步带队离开军营,还没到京城,远远地便看见狼烟四起,挡在他们进京的路上是一望无际的玄甲军。
姐弟二人都默契地回头看一眼自家的军队。
柳昭实牵强地笑,“那好像是我们家的军队。”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柳昭实大惊,“那为什么好像围城了一样!啊——祖父他们真的造反了!”
柳照珠想了想道:“先叫个人过去问问,用三哥的名义,问他们在干嘛。”
于是遣一人一马上前去,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回来禀报:“是柳大人带兵围城。”
“哪个柳大人?”
“说是柳广南柳大人,他现在在南门。”
“二伯……”柳昭实艰难地吞咽一下,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柳照珠也难以置信地愣着,她原以为来得及,来得及制止这一切,可是现在,柳家叛变围城,狼烟直冲云霄,如覆水难收,成了是一回事,若是败了,就是柳昭汉、柳昭盛、柳昭瑞几人拿命换来安西安定,也不足以将功抵过,柳家满门将死无葬身之地!
姐弟二人愣着时,后方也赶来一队人马,一人禀道:“柳校尉来了。”
一路人马都往两边靠,柳昭星带着一个禁卫军人畅通无阻地到了最前头,两人在马上遥望前方,眉头一皱。
柳昭实急道:“三哥,二伯围城了!”
柳照珠道:“二伯在南门,三哥,我们该怎么办?”
来传召的便衣侍卫防备地看着柳昭星,脊背发凉,如毒蛇攀附,孤身一人在敌营,这种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
柳昭星暗忖片刻,看向侍卫道:“你可知守城的现有多少人力?”
侍卫眼睛一眨不眨,嘴唇颤了颤,俨然不敢说明。
柳昭星道:“皇上让你一个人来,是信我,明白?”
柳昭实连连点头道:“你放心,我三哥是绝对不会叛变谋反的,他要是想谋反,早杀进城去了!”
柳昭星无奈地睨了他一眼。
侍卫只能梗着脖子道:“明着看只有一二千,但其实守、守城门的有六千,皇宫里有四千,加起来还有一万。”
还有一万,好像一万很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