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154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见兰贺没有异样,罗机也坦荡地轻抚冷懿生的后背,道:“嗯,回来了。”

  冷懿生喜极而泣地松开他,后退着回到兰贺身边,红着眼睛直白问:“他们所有人都还在吗?”

  罗机哭笑不得道:“都还健在。”

  冷懿生连连点头,蓦地不放心,又问:“水心她们三个人也在吗?”

  “在的,皇后娘娘放心。”

  就要到北珑城去,冷懿生无端有股近乡情怯的心情,令她悸动的胸口几欲喘不过气。

  冷懿生借口回房去收拾行囊,独自一人在寝屋的窗边朝北凝望,苍穹灰蒙,冷风如注,吹起她的发丝,也吹起屋内的帷帐。

  “娘,我终于能回到你身边了……”

  泪水涟涟流下脸颊,冷懿生用手背一下一下抹去。

  她归心似箭,因为那里有她的母亲,却又近乡情怯,因为自知找不到母亲的所在,没有归处可安。

  但她还是转身动手收拾衣裳,还有她呕心沥血的文章画作,还有兰贺治理天下的文书。

  即便再也见不到母亲,她也有了许多珍贵的人要马上见到,再不像以前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兰贺在大厅里,听罗机大致述说收复北珑的事,死伤还在清数,但应该不会过五千,这一仗,刘怀棠一行人都有把握,信心十足,打得极为漂亮。

  傍晚,车马启程,缓缓离开滕州。

  奔波多日的罗机获赐一辆马车休憩,端坐车厢内,他也无法懈怠,时不时掀开窗帘去观察外面的环境。

  帝后的车舆在他的前面,他看得见冷懿生趴在窗边露出来的侧脸,她正轻松愉悦地张望夜空,时而扭回头去,笑声隐隐约约夹杂在马蹄声与车轱辘声里。

  罗机静下心来,想起大牢的狱卒收了钱,说:“罗三公子被抓以后到饮鸩身亡,只有刘大将军和太子妃去看过他,中途刘大将军先走开了,等太子妃离开之后小的们再去看,罗三公子就已经死了。”

  狱卒说得很清楚,罗韶最后见的人是冷懿生,也是冷懿生看着他死的。

  有时看见冷懿生怯生生的乖巧模样,罗机总是难以想象她敢于亲眼目睹罗韶毒发身亡,甚至也许毒是她逼着罗韶服下的。

  她和罗韶青梅竹马,两人之间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别人是无法知道了。

  罗机和罗延之一样,都不愿用最坏的想法来揣测这两人的反目,宁愿相信冷懿生是情非得已,罗韶……是咎由自取——他无缘无故和信王搅在一起绑架了冷懿生,这是确凿无疑的。

  在滕州的日子里,罗机没想过兰贺会来,也没想过兰贺会带冷懿生来。他重新认识了这个表妹,她还是善良的,会为身边人担忧。他因此也会担心兰贺待她不好,但见她的精气神,便放心。

  与以前在罗家时沉默寡言、战战兢兢的小姑娘相比,现今的冷懿生是个明媚快乐的大姑娘,还有胆量在战火纷飞中追杀敌军,保卫城池。

  她的如此变化,兰贺功不可没。

  很快,罗机停止了思绪发散。下午兰贺与他闲聊时,提过要他回京城,显然战场上人才已经多得容不下他大理寺卿了。

  在外打仗,尽管日子不比在京城安定富足,但也逍遥快活,在外游荡近十年的罗机很适应这种日子,短短几个月就忘记在大理寺的忙碌,现在要他回去,他有些不愿。

  但兰贺拿出他当年中榜的事来说。

  当年罗机是文试榜眼,没参加武试,按理他本该走文官一路,但谁也不知道他怎的去了军营,战袍加身。

  与罗机一道,罗延之文武都考,是武试状元,文试探花。殿试时,其实他本也可以拿下文试状元,只因他太年轻太年轻,年轻得叫人嫉恨,当时群臣劝谏皇帝要三思,皇帝也出于考虑,怕这个年轻人骄狂,就没点他为文试状元。

  因此,罗延之留在战场名正言顺,他可是曾经的武状元,而罗机,回京城当他的大理寺卿才是正路。

  罗机郁闷极了。

  当年罗恒逼他们兄弟去考科举,他是只想参加武试,打打就算了。而罗延之身为长子,扛下所有压力,文武都要考。

  这时,沈氏站出来,死活不准自己两个儿子都去参加武试,因为武试向来龙蛇混杂,有些人会来阴的,能叫人残废得莫名其妙。

  罗恒不愿让罗延之只考文试,他迫不及待要把自学成才的长子推出去炫耀。

  于是为了母亲安心,罗机退一步去考文试。

  他和兰贺说,他热衷打打杀杀,留在战场再合适不过。

  兰贺语重心长道:“大理寺的案子不也是打打杀杀的吗?”而后又甩出杀手锏,“若再留着你,只怕相王把罗侍郎撕成两半也不够用。”

  罗侍郎,不是兵部侍郎罗延之,是吏部侍郎罗况。罗况在相王手底下,日子可想而知不好过,目前又还在代理大理寺公务,必然是雪上加霜。眼见兰贺没有换大理寺卿的打算,罗机心疼弟弟,也就不再推托了。

  过去近十年的逍遥日子,不知不觉就荡然无存,罗机闲着没事回想一下,感觉像在做梦,一个漫长无比却又转瞬即逝的梦。

  年初在漫天风雪里,站在罗家大门口目送冷懿生乘上礼车,红妆十里,既风光又冷清地嫁进东宫时,罗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仅仅一年后是这样的光景。

  ……

  车队在雪中往北前进,接连几日,除夕也在赶路,傍晚时所有人在一处因打仗而被舍弃的驿馆歇脚。

  冷懿生不喜欢在陌生的屋子里久待,宁愿看天地。她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亲自在驿馆的小院里辟出一块地,堆木头点火,又搬来几张木凳,备下茶具点心,提来水,再跑去驿馆内招呼兰贺和罗机出来透透气。

  因为忙活半晌,冷懿生只觉身子发热,暖和极了,连狐裘也不用披。

  兰贺一见她脸颊泛红的样子,再看院子里的舒适景象,也知道她如何上蹿下跳不安分。

  他默默折回屋里,上楼帮她拿来御寒狐裘。

  罗机不着痕迹地从冷懿生手里拿过茶具,怕她烫着,主动担起煮茶的活。

  兵士们都在轮流休息,轮流守夜,驿馆内外十分静谧,偶有紧闭的木窗被风吹得咿呀作响,从楼上传到楼下。

  冷懿生的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捧腮,一下看着面前的火焰,一下找罗机说话,要罗机继续说些在外游历的趣事给她听。罗机善谈,且有近十年的经历,一说起来真能说上十天半个月,兄妹之间的生疏因此不复存在。

  兰贺在一旁默默看着冷懿生,她自小生性贪玩,憧憬恣意,总渴望家门外、长荣巷外的景致,因此,她很羡慕他一个小乞丐,可以到处游荡。

  小乞丐回想自己家里层层叠叠的高墙,以及长时间待在东宫里足不出户的自己,觉得冷懿生实在羡慕错人了——他哪里都不能去,也哪里都不想去。

  一回,小乞丐对冷懿生说自己哪里都懒得去,不屑去时,冷懿生遗憾得蔫头耷脑,伤心得几欲哭出来。

  多年后的一天,兰贺在盯着笑得肆意的兰希彦看时才忽然明白,冷懿生不是在羡慕小乞丐,只是在羡慕小乞丐生为男人。

  生为女人,要随性而为很难,世间很难再出第二个兰希彦。但生为男人,即便是一无所有的乞丐,他也能轻易逍遥自在。

  罗彩衣固然没有给冷懿生桎梏,但她生为女人,她走出家门,外面处处是她逃不掉躲不开的桎梏。

  可他还是没有去找冷懿生,因为他以为比起他,比起皇宫,出了罗彩衣、罗延之和罗机这样随心所欲之人的罗家必然更容得下冷懿生的,他甚至可笑地想过罗韶会辞去官职带冷懿生游山玩水去。

  再想起这回事,兰贺心里坦荡多了,不比当时觉得自己办不到,现在他肯定自己有能力带冷懿生东南西北到处去——帝后四处巡幸,也是在体察民情。

  三人在寒风里烤火至半夜,迎来子时,冷懿生愈发精神,一点不困乏,仍然不想睡觉。

  “陛下、表兄,新年了。”

  罗机笑着回以祝福,心中微微窘迫——尽管冷懿生贵为皇后,也是他的表妹,表兄给表妹红封,臣子给皇后贺礼,都是理所应当的,奈何在外打仗,他身上分文没有——从来没有这么穷过。

  好在兰贺也是两袖清风。

  然而,罗机眼睁睁看着兰贺叫了一声,“冷懿生。”

  冷懿生笑着偏过头去,“陛下?”

  兰贺微微倾身,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唇间轻轻一吻。

  非礼勿视,罗机立刻垂下眸看茶具,下意识清清嗓子。

  冷懿生一张脸红得宛如春日海棠,好在兰贺没有贪恋,只是轻浅一吻便放开她,又在她耳畔低语:“祝皇后新年财运亨通,心想事成。”

  冷懿生不自觉笑靥如花,捧着滚烫的脸颊,抿了一下红唇,像在细细回味,怕兰贺留下的余温和触觉转瞬被风吹散。

  罗机幽幽道:“天色不早,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天亮还要赶路。”

  冷懿生舍不得,忙摇摇头,“我还不想睡觉。”

  她太喜欢此时寂静的天地与黑夜,喜欢眼前的烈焰与周遭的白雪,还喜欢罗机讲的趣事,她不舍得丢下这一切钻进被窝。

  她为此想出歪理,“新年伊始,要是在睡梦里度过,接下来一整年都会没精神的。”

  罗机哭笑不得,看向兰贺,兰贺如他所料,对冷懿生很迁就。

  兰贺摸着冷懿生的脑袋纵容道:“那就听皇后的。”

  罗机只能奉陪到底。

  “表兄,你再说说以前的游历好不好?”

  “好。”

  三人闲聊至天亮,熄火再启程。

  拥抱

  

  与滕州的惨烈相比,北珑一片祥和,处处生机,街上张灯结彩,戏台下人头攒动,百姓们既庆新年又庆胜仗。

  冷懿生骑着马走在罗机和兰贺之间,三匹马行在车队最前头。

  看着北珑的新年景致,兰贺和冷懿生都有些意外。

  冷懿生小声道:“表兄,这儿看起来不像打过仗。”

  罗机道:“这儿是开门迎敌,北珑刺史投降得快,因此图尔虞氏并未下令在此大肆屠杀,图尔军进城以后只加重徭役赋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罢了。说起来这位刺史大人,我走之前他是被抓了,还一直高呼自己就是死也死得其所,也不知大将军他们怎么处置他。”

  兰贺道:“我记得北珑刺史是柳家门生。”

  是柳家人就不算投降,只是通敌卖国罢了。

  罗机道:“是,南宫阿荣,他曾在柳广湘大将军麾下效力。”

  兰贺呢喃道:“柳广湘……”

  柳广湘在当年图尔入侵时牺牲,若是他的部下,今时今日却与图尔合谋……想着,兰贺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确定他曾是柳广湘的部下?”

  罗机道:“是。当年在北珑,我与他一道喝过酒,谈过遗书,也算是旧识了。”

  冷懿生低声问:“遗书?”

  罗机笑道:“上战场的将士都会写遗书,不幸战亡时才有遗言告家。”

  冷懿生惶然点点头,又问:“表兄也写过?”

  罗机摇摇头,“我没写过。当年临行前,有什么话都和母亲亲口说了,便真回不来,也再无心愿。这一回,也亲口说了。”

  换言之,他一直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生死看淡,无怨无悔。

  “不过话说回来,南宫刺史人是窝囊了点,但他还算正直,人缘不错,当了刺史的这几年,北珑百姓对他并无怨言,还都口口称赞他是个好官。”

  不知是不是勾起当年唏嘘事,罗机忍不住替故人说句好话,这些年他出入边关,对战后弃武从文,爬到刺史之位的故人多少都有耳闻,他觉得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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