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88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缪丞相支吾,暗忖这妇人果然大无畏,摄政头日就要将各衙署的人大清洗,奈何这些倚老卖老惯了的蠢钝货没眼色,真把柳皇后当成弱质女流。

  而柳皇后显然也没有皇帝睁只眼闭只眼的气度。

  此时,满堂被皇后寥寥几句打成反贼的百官连忙惶恐跪倒一地,齐声高呼:“皇后恕罪,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势浩荡,如雷贯耳。

  皇后的娘家人这会儿也不得不一脸屈辱,屈膝下跪。

  他们是想反这大逆不道的妇人,但眼下她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毛都没长齐却能一呼百应的狗腿子,整个皇城里里外外都是狗腿子,他们一把把老骨头能怎样?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这妇人哄过了再从长计议。

  兰家阳盛阴衰,最不缺的就是男子,柳氏毒妇想翻天简直是做梦。

  看着一群“有骨气”的男人都朝拜自己了,再加上缪丞相和稀泥的几句顺耳的话,柳皇后也就作罢,挥手让自家侄子们回到原位。

  这才第一天,直接就把文官铲掉七成,明天又要拿谁开刀?慢慢来才有意思。过了三十年隐忍不发的日子,金戈铁马早已离她远去,她的性子是慢下来了。

  她唇角扬起道:“诸位大臣既是这一刻才知道行礼,今儿早朝,诸位便跪着吧,也好长个记性,别明日、后日、大后日,往后每一日,都得我让人提醒你们该跪了。”

  此话一出,底下多人气结,瞬间涨红了老脸,一个“你”字之后久久无下文,还得摸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接着,皇后又让一早就行了礼的人平身。

  几个向来主张平和的老臣心满意足,觉得皇后甚是英明,一点也不糊涂,该罚罚,不牵连旁人。

  刘怀棠看着众多人吃瘪的样子,憋一肚子笑都快憋内伤。

  太子真是多虑了,他亲娘能生出他这么个阴狠的儿子,自己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跪着的御史大夫面色铁青,双手举起朝笏道:“皇后娘娘,臣有一言。”

  柳皇后轻挑细眉,懒洋洋道:“那便出列说,爬出来说。”

  刘怀棠拿着朝笏遮在脸上,无声笑得两颊发酸。

  他身旁的柳昭汉见他如此胆大包天,不禁也学他用朝笏遮在脸上,清冷的俊颜露出稚气的笑意。

  御史大夫一怒之下果真忍辱负重爬着出列,每爬一下,他都知道,柳氏毒妇欺人太甚,在场同僚都眼睁睁看着,定会铭记于心,来日将联起手来,将其赶回后宫。

  “圣上钦点皇后娘娘代理朝政,臣等心服口服,但自古以来,后宫临朝,无不垂帘,皇后娘娘是否也该遵礼法?”

  代理朝政而已,没必要直接坐龙椅上。

  柳皇后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眸中暗流涌动,拢在袖袍里的玉手攥紧,压下怒气佯笑道:“‘垂帘’算何礼法?莫不成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我见不得光,见不得人,赵大夫才要提及‘垂帘’?”

  皇后年逾半百,仍貌美无比,自是没有见不得人一说。

  御史大夫低了低头,“自然不是……”

  柳皇后讥笑道:“当年我随军征战,先帝与一众老臣可从未说过我见不得人,该‘垂帘’,今时今日,倒在赵大夫这儿听个新鲜。若是赵大夫觉得我老了,不宜抛头露面,但赵大夫比我还年长许多,就你这样的都能出来抛头露面,我又为何不能?”

  御史大夫闻言老脸一热,却还听得几个同僚低低窃笑的声音,听得他越发受羞辱,恼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可是女人!”

  柳皇后从善如流道:“我是不是女人我自己最清楚,用不着你来说。”

  指摘

  

  退朝走出宣政殿,侍女欢天喜地道:“恭喜娘娘旗开得胜。”

  柳皇后没什么心情,牵挂着儿子的身体。

  她对执掌朝政没有执念,左不过是对着一群诡计多端的老不死,她并不想看见这些朝廷栋梁的满脸褶子和长须,此次她会这样做,是因如果她不做,等她儿子好转,皇位早落别人手里。

  一得知儿子自幼被下毒谋害,她就知道自己更得霸住这令人魂牵梦萦的御座,否则儿子这么多年便是白白遭人残害。

  她急着要去东宫看儿子,三个弟弟却追上来求见。

  柳皇后对自家弟弟已经心灰意冷,特别是在宣政殿里,他们对她的轻蔑无疑助长了旁人对她的不敬。

  在偏殿里,柳家也跟过来两个小辈,都先对着柳皇后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姑母”,看得柳家三兄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冷冷哼气。

  “有话就说,没有就别来烦我。”

  二弟柳广南道:“阿姐,你大摇大摆地干涉朝政,你可想过天底下的人会如何说我们柳家?”

  三弟柳广泰道:“的确,太子重病缠身,指望不上,但你还可以授意缪丞相,由他暂代,合情合理,柳家也不至于成了出头鸟。”

  柳皇后冷冷地睨着他们,“放心,你们也跪了一个早朝,世人都会知道,我们只是同姓不同家。别人再怎么恨我,也不会恨到你们身上。”

  是他们自己先与她撇清关系的。

  柳广泰自知理亏,“我们只是没想到阿姐会如此直接,一时出神了罢。阿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要是父亲听见,他该多寒心。”

  柳皇后一默,柳广泰与柳广南对视一眼,柳广南道:“是了,阿姐若不放心缪丞相,不还可以请父亲出面,暂代朝政,如此一来你便能安心照顾太子。”

  守在门边的柳昭汉睁大眼睛,一脸惊愕,万万没想到叔父们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家太尉大人是德高望重的国丈没错,但就算是打着皇帝钦点的名号,也还是会惊煞天下,比皇后自己干政都要名不正言不顺,而皇后干政自古有之,朝臣再不悦也得听之任之,好歹是圣上自己娶的妻子。

  柳皇后不是傻子,她瞪着自己的弟弟道:“老糊涂了?诛九族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柳广泰道:“横竖皇帝也快死了,他成气候的儿子也在我们手上,生死不还是我们一句话?谁来诛我们九族?阿姐,你要想太子顺利继位,就该先全心全意把他治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这是你推脱不掉的。朝政之事,你却还有我们替你办。”

  说到底,柳家想借机蚕食兰氏江山。

  柳皇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们,像第一回见面一样陌生。

  “这是太尉大人的意思?”

  这三人应是没有这个贼胆,何况要是这三人自作主张,他们得先自己分出个胜负——龙椅就一张,谁坐?

  “父亲说了,他虽已年迈,但能为皇后分忧,他必鞠躬尽瘁。阿姐,让我们帮你,你也不必背个牝鸡司晨、不守妇道的骂名,这骂名可是会千古远扬。”

  可惜外头的人还没骂,自家人却先骂起来了。

  柳皇后一颗心如凛冬卧雪,冷得麻木,胸口如千年冰窟般萧瑟空洞。

  “你说我牝鸡司晨也罢了,你说我不守妇道……这些年,我自问恪守妇道,可我守来了什么?我守来了他小妾成群,我守来了他子女成群,我守到我的女儿背井离乡,守到我的儿子半死不活……如今,我的弟弟还争先来说我不守妇道,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柳皇后的目光带着淡淡的阴鸷和泪光,朝这边看来,柳广南、柳广泰和柳广运都不约而同移开目光,避开了与她对视。

  柳广南小声嘀咕:“这些和阿姐要摄政有何干系?大公主就是不离宫出家,也会嫁别人家去。至于太子……这不就是他的命,你的命吗?”

  柳皇后脸色刷地变得阴狠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柳广泰碰了下柳广南的宽袖,勉为其难心平气和道:“阿姐——”

  “别叫我阿姐!”柳皇后愤然打断他,“我没你们这样的弟弟!回去告诉太尉大人,他要是想晚节不保,我一定成全他!”

  话音甫落,她越过柳家三兄弟,冷脸离开,两个守在廊下的侍女紧蹙眉头跟上。

  柳昭汉与方十七岁的柳昭瑞在离开和留下之间犹豫了一下,便听柳广南极为不满道:“听听,她什么意思?”

  柳广运道:“她是连自己的爹都不当回事了。”

  柳广泰道:“最毒妇人心,她果然是想当吕武之流!哼,也不想想,没柳家,她这皇后之位能坐得这么稳?真是和她那病儿子一模一样,白眼狼!”

  三人啐完柳皇后,痛快了,这才睨着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的柳昭汉与柳昭瑞二人,将二人训了一顿,再叮嘱道:“务必守在你们姑母身边,别叫刘怀棠那群废物有机可乘,成了你们姑母的心头好!”

  柳昭汉应是,柳昭瑞跟着他应是,待三个长辈离开后,柳昭瑞心里很不是滋味,抿唇挠挠后脖子。

  “二哥,我爹昨天才说姑母是妇人之仁,今天却说姑母最毒妇人心,到底姑母是仁还是毒呀?”

  经他一问,柳昭汉想起昨天的事,柳广泰含蓄地提醒皇后,不要单单软禁相王郑王与信王,要先下手为强,把他们杀了,但皇后没理会。

  柳广泰那时的确不满地哼了一句“妇人之仁”。

  柳昭汉自己也不知道三叔父在想什么,他道:“姑母是仁还是毒我不知道,但你爹一定是老糊涂了。”

  柳昭瑞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我一直都有觉得。有时听他说话,我都要被他绕晕了。”

  柳昭汉微微一笑,“那就不要听,左耳进右耳出最清静。”

  “可是方才他们说那些话,他们是不是要篡——”

  柳昭汉及时捂住柳昭瑞的嘴巴,朝他“嘘”一声,“方才他们说的,你也要当没听见,千万不可说与别人知晓,也不可再提起,明白?”

  柳昭瑞一知半解,但认真地点了头。

  柳昭汉放下心,收回手,柳昭瑞有些沮丧道:“二哥,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和姑母说话,姑母看起来好可怜。”

  ……

  “哈哈哈哈哈……”

  兰贺无奈看着刘怀棠捧腹大笑,忍不住揉揉耳朵。

  “之前上朝就是在上刑,差点没把我闷死,直到今天,哈哈哈哈……”

  冷懿生跟着刘怀棠轻轻傻笑,眼里晶亮莹润,若有所思——皇后娘娘可真厉害。

  “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传来宦官的声音,兰贺正色道:“别笑了,不许露馅。”利落回到床上,往床头一靠,薄被一拉,即刻露出病恹恹的神情。

  刘怀棠止了笑,站起身。冷懿生在他身边站着,心想自己和皇后的不愉快,羞愧地低着头。

  柳皇后一进门,看见刘怀棠,当即清楚朝堂上的事太子也该知道了。她漠视两人,径直走到床边去,忍了一路都没事,看见儿子苍白的脸色,她忽地掉下泪来。

  外人害太子,觊觎太子之位,这也就罢了,连她的亲人也都在虎视眈眈,如今母子腹背受敌,都是她这些年造就的错。

  兰贺忐忑地看着皇后,“母后,我没事。”

  柳皇后掩口哭道:“怎么可能没事?你让人害了这么多年,我却现在才知道……”

  刘怀棠戳一下冷懿生的肩头,两人便默默退出寝室,到大殿外去。

  冷懿生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殿下?”

  太子说不是吕贤妃,她知道,也不是兰礼。

  刘怀棠沉吟道:“太子殿下此次毒发,应是在罗家被下毒。”

  冷懿生有想过,但没敢说,罗家与她毕竟是手心手背。

  她不自觉颤声道:“可是,他们应该……”

  刘怀棠一眨眼,轻笑道:“太子妃不用担心,我不是怀疑罗家要谋害太子,毕竟太子在罗家有什么万一,他们难逃其咎。更何况太子年幼时也中过毒,那时罗家可没法靠近他。”

  冷懿生后怕地吞一口唾液,摸着胸口,心跳仍然紊乱不安。

  “其实该找一同到罗家去的宫人,不过……”

  都已经放虎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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