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玫瑰书 第90章

作者:她与灯 标签: 现代言情

  刘胖子有点为难,“烧了埋哪里啊,钊爷以前说,干这一行,是要下地狱的,不能?乱埋啊,不然永世不超生。”

  陈慕山笑了一声,“他这么信这个没给自己整个风水宝地?”

  “钊爷说,这得慢慢看?。”

  “不用看?了,烧了倒大洇江里。”

  “啥?”

  “倒江里,如果?刘成南想给他找地方就让刘成南去找,问我的意思?就是倒了。”

  他说完,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刘胖子,张全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刘胖子有些?无奈,“山哥,我就说要当面跟你说嘛,张师傅交代?得多,电话里真的说不清楚。”

  “讲重点,一句话那种。”

  刘胖子沉默了一阵,开口道:“以前钊爷养的那些?人都归你,让你带他们上出?阳山。”

  “还有呢?”

  “还有?没了啊。”

  “杨钊剩下的货在谁那儿。”

  刘胖子犹豫了不敢说。

  “刘南成手里?”

  刘胖子笑了一声,“山哥,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人有多少个人?”

  “十?来个。”

  “这些?人以前有上过山的吗?”

  刘胖子否认,“没有。”

  陈慕山抖掉烟灰,“先把女?人剔掉,明天我过来看?人,你把刘成南也叫过来。”

  刘胖子的声音压小了一些?,“山哥,刘厂长,最近飘了,不好请。”

  陈慕山看?着指间的那一点火星子,“行,你告诉他,杨钊剩下的经费我要七成,明天他人在可谈,就这样?。”

  电话挂断,烟也烧到头。

  陈慕山最后抽了一口,烟走?喉走?肺,最后游出?口鼻,散入灯下。

  他深熄了一口气,掐灭烟头,转身就看?见易秋穿着睡衣,包着头站在走?廊上。

  昏沉沉的灯光罩着她微微冒着热气的身子,无数细小的飞虫萦绕在她身边,她偏着头看?陈慕山,“你真的很会演。”

  “什么?”

  “演一个狠人。”

  接着又补了一句:“恶狼。”

  说完,看?向他手上的烟头,“但我有一个问题,不抽烟你演不下去吗?这种死人烟再抽下,你会死的。”

  陈慕山赶紧捏住烟头,“今天最后一支,啊不对,今天的第一支。”

  说完赶紧把烟头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懊恼地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忘记了,易秋在里面,还肆无忌惮地抽完了一整根。

  易秋转过身朝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又侧过头对他说:“进来。”

第83章 冷疆(五)

  陈慕山跟着易秋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易秋坐在床上,床面上放着她带来的一堆瓶瓶罐罐,她早已卸干净了脸上的妆,认真地拧开一瓶白色面霜,用一根金色的小?勺子,剜出一点,点在手心,然后?均匀地拍开,不紧不慢地往脸上拍按。

  “要睡了吗?”陈慕山站在床边问她。

  “嗯。”

  她涂完面霜,低头?收拾好护肤品,扯开放在床尾的毛巾被。

  陈慕山打开房间里唯一的柜子,抱出一张竹编席放到地上,脱了鞋子盘腿坐下。

  和陈慕山在小?超市里说的一样,他要睡在地上,不过这一次,陈慕山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悸动,今时今日,他早已不再奢望易秋会?像小?的时候一样,赤脚下床,走?到背后?来?抱住他,反而,他只想?凭着他当下稳定?的情绪,陪着刚刚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易秋,好好的睡一觉。

  想?着,他随手拿了一件体血,胡乱叠了个枕头?。

  “陈慕山。”

  “咋啦?”

  “睡床。”

  陈慕山把?叠好的体血放在席子上,转过身,看着易秋笑笑,“不都一样,床上也没有垫子,睡地上还凉快。”

  说完,抬手关掉了墙上的灯,仰面躺下,“睡吧。”

  房间里的顶灯熄灭,阳台外面的灯光却亮了起来?。

  完全没有隔音可讲的板墙,把?夜里的一切声?音都放得?很大?。油腻又难听的ktv,楼下夫妻的争吵,以及路上不断开过货运卡车的声?音,全都清晰可闻。

  但这些声?音,都在房间的外面。

  单薄而脆弱的板墙,仍然给易秋和陈慕山围出了一块容身之地,室内只有卫生间里的低水声?,还有陈慕山压抑的咳嗽声?。

  “热吗?”

  地上的陈慕山好像翻了一个身,说话声?音正对着易秋。

  “还好。”

  “还好就是热嘛。”

  黑暗里,陈慕山一边说一边翻身起来?,打开风扇的开关。

  老旧的风扇吱嘎吱嘎地旋转着,空气闷热,但潮湿的墙壁却异常的冰冷。易秋睁着眼睛,看着风扇的扇页,不断切割着外面的光线,散尽了最后?一丝困意。陈慕山仍然在咳嗽,虽然他在尽力地抑制,但出于职业的敏感,易秋还是能听出来?,他的呼吸道有炎症。

  “陈慕山你应该调整药品了。”

  陈慕山躺在地上没有回答。

  易秋看着头?顶的床板,“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听到了。”

  陈慕山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我只能在玉窝留一周。”

  易秋翻过身,从她躺在床上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陈慕山的全身。

  他穿着宽松的长袖衫和米棉麻裤,赤着脚,背朝着她静静地蜷缩在那张局促的竹编席上,身上潦草地盖着一件牛仔外套。刚买回来?的方便面,也无处可放,就摞在一起,放在他的手手边。

  他说他没有时间,相应的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生活。

  “你要去哪儿。”

  “上山。”

  他干脆地吐了两个字。

  “上出阳山吗?”

  “对。”

  “去开那条走?鹰箭旗的线吗?”

  “嗯。”

  易秋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陈慕山的回答都很简单。

  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对易秋说得?太具体。虽然,出阳山是国境线的一道天然屏障,住在玉窝的人常年都能看见高耸入云的青蛇峰和山脊上皑皑的白雪,但是,那仍然是一座野山,是一座无路可走?,向上不可及天,向下却将坠落地狱的野山。

  哪怕陈慕山已经?在山上来?回了无数次,每一回踏进山上丛林,他也仍然内心惊惧。

  “出阳山上不回头?。”

  老一辈的话,没有道理?,但却有某种?通天通地的神性,带着警告和恐吓的意味,让陈慕山无法释怀。

  陈慕山不想?让易秋翻过那座山,即便他知道,这个躺在他床上的女人,从北京回到这个边陲小?城,就是想?有朝一日,翻过这座山。为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少年时,他被?易秋收养,龇牙咧嘴毛发耸立,却有忠诚无畏,不惜为她一句话,豁出一生。如今回头?再看,他早已为易秋上了出阳山,因此,他终究,会?等来?命数在前面,早就为他落了笔的那一天。

  “陈慕山,出阳山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山。”

  陈慕山把?手枕向脖子,翻身过来?,仰面躺下,“我们两个小?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坐在桥洞子地下,看对面的青蛇峰吗?看了那么都年,你都没看清楚吗?”

  “没有。”

  易秋的声?音很平静,“那个年纪的我,喜欢水,不喜欢山,那个时候我确实有想?过,我要顺着大?洇江,去它的下游看看玩玩,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翻过出阳山去看山的那边。我只知道那座山上死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很害怕它,我……”

  “反正,出阳山上不回头?,那就是一座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的山。”

  陈慕山打断易秋的话,“但它很公平,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各凭体力,各看本事。豁出命上去,说翻过去,也就翻过去了。”

  “你这次,是从山上回来?的吗?”

  “对。”

  “走?了几天。”

  “两天吧。以前肺没受伤的时候,还能再快一些,现在……也还好,不算太勉强。”

  “陈慕山。”

  易秋叫了一遍他的名字,陈慕山下意识地侧过头?。

  微弱的光线里,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中间隔着一道床沿。

  易秋静静地看着陈慕山,不一会?儿,看见陈慕山冲着她笑了笑。

  “小?的时候我们两个也这样,躺着,对着看。”

  他说完咳了起来?,肩膀和背微微震动,他无奈地抬起手捂住口鼻,坐起来?,抓过手边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再躺下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易秋的脸。

  她挪到了靠墙的一边,声?音却依旧清晰,“陈慕山,你的手术恢复期还没有过,你自己知道吗?剧烈性质的运动,随时能要你的命。”

  “知道。”

  陈慕山放下水平,在席子上撑开手和腿,痛快地伸展了一下身体,“不过,我这种?人活着是靠运,运是一种?玄学,错过了就错过了,我觉得?,现在就是我的运,所以我要走?起来?,至于你们医生那一套养伤养病的理?论,我顾不上。刘艳琴死了,杨钊也死了,贵州的散货渠道也断了,但是落霞别墅里的“鹰箭旗”,并不会?因为这些,就被?闷死在仓库里。出阳山的路不通,刘艳琴那样人,就一直都会?有,小?秋,你救不了刘艳琴,你也救不了其他的人,人命非常珍贵,所以,不死人,就救不了人。”